原作者:易白首 文轉自忙內西卡吧
☆、番外十八
初一的一早,省監獄的家屬院裡,到處是喜氣洋洋的氣氛,大家踩著積雪串門問候,一派新年景象。徐媽送走了來拜年的鄰居,剛把桌上的煙灰煙蒂倒掉,門鈴又響了起來。
“來了來了!”徐媽應著,趕緊去開門。本來以為還是拜年的人,門一開,卻讓她意外的一愣。
鄭秀妍站在外面,臉上帶著淺笑,看到徐媽開門,“媽,過年好。”
徐媽有點回不過神來,應了一句,“好,你也好。”說著,卻很快被秀妍身邊的孩子吸引去了目光。
“豈璈?!”徐媽蹲下來,一把抱進了懷裡。各種的情緒湧上來,瞬間眼眶就濕了。意識到鄭秀妍還在門外站著,徐媽趕緊抱著孩子站起來,把她也讓了進來。
顧不上招呼秀妍,徐媽抱著豈璈坐到沙發上,不停的摩挲著孩子的頭髮和小臉,親了又親,愛得不得了。
鄭秀妍一言不發的看著,表情很是放鬆。鄭豈璈明顯有點認生,對於徐媽的親昵有些緊張。眼睛不敢直視徐媽,怯怯的看著旁邊,倒是並沒有反抗的舉止。
過了好一會,徐媽的情緒才平復下來。看見秀妍還在站著,“快坐!大衣脫了吧,屋裡熱。”
鄭秀妍點了點頭,順從的把大衣脫了,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來。徐媽摟著孩子,臉上帶了笑,“家裡——老人都挺好的?”
“嗯,挺好。謝謝媽掛念。”老人面前,鄭秀妍一直都溫順有禮。
“你呢?這一年多沒見,你過的不容易吧?”
“我還好。”鄭秀妍低了頭,臉上帶了一些愧色,“媽,對不起……我……”
“好了,過去的事啊,不提了。”徐媽知道她要說什麼,打斷了她。
“我能理解你的心情,豈璈丟了,又都以為她回不來,”徐媽低頭看著孩子,“你是她媽,你的心裡最疼,我知道。”
鄭秀妍紅了眼眶,沒再說下去。
“徐賢小的時候,有一次元宵節,她爸爸去值班了,她又鬧著去看花燈,我沒辦法,就自己帶著她去了。誰知道,那天人出奇得多,擠得厲害,我一個轉眼沒看住,她就不見了。就那一會兒,我這個心啊,真跟放在油鍋裡煎一樣。”徐媽說著,好像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,把豈璈摟得更緊了。
“幸好遇到了一個好心人,看見不知道誰家的小孩走丟了,就把徐賢扛在肩膀上,我遠遠地看見,什麼也顧不得了,聲嘶力竭的擠過去把她抱回來。事後啊,後怕了好幾天。才十幾分鐘我都受不了,豈璈丟了這快兩年,真不知道你是怎麼過來的。”
秀妍擠出了一個苦笑,搖了搖頭。
“雖然徐賢不在家,隔三差五的放在門口的東西,是你叫人送來的吧?”徐媽說話的神情雖然平靜,但是明顯沒有以前那種疏離的感覺,像是一個長輩在跟孩子們聊天了。
鄭秀妍感受到了這種慈愛,心裡也是一股的暖。停了停,才輕輕地點了點頭。
“你心裡沒放下,有著她。一時的想不通,這沒有什麼。”徐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, “好在,老天保佑,總算找回來了。過了這道坎,以後,再大的風雨,你們也能過得去了。是不是啊?豈璈?”
鄭豈璈走了神兒,在跟蹲在沙發旁邊的拖把眼對眼,徐媽晃她,她才慌張的抬頭看,不知道大人在說什麼。
“嗯!謝謝媽。”鄭秀妍鬆了一口氣,又是感動。
“今天啊,就留在這兒吃飯,嗯?我給你們做好吃的。”徐媽說著,抬下巴指了指隔壁房間的門,“昨天回來就睡了,這會兒還沒起呢,你去找她吧。”
秀妍站起來,叮囑豈璈,“聽奶奶的話。”說完了,到了徐賢的臥室前,擰開了門。
房間不大,一張雙人床占去了大部分的面積,徐賢有點奇怪的橫著睡在床上,腳從被子裡伸出來,擱在床沿的一張木椅子上。
鄭秀妍有點遲疑,卻突然被徐賢的腳引去了目光。細白的皮膚不復存在,腳上大小佈滿了好多個凍瘡,瘡口露著鮮紅的嫩肉,有的還滲出了血。周圍的皮膚紅腫發紫,因為塗了藥膏怕沾染到被子上,才擺了把椅子。旁邊的地上扔了兩隻穿過的襪子,上面沾著星星點點的膿血。
鄭秀妍知道,徐賢在外面奔波,一定吃了不少苦。可慣來養尊處優的她,不太能知道那些苦是怎麼一種狀況。眼前的慘狀讓她不能想像,這樣直面的見著,那些傷口仿佛傳給了她,開始隱隱作痛。
徐賢睡得不寧,眉頭緊緊的鎖著,眼睛有些腫。秀妍忍著心疼在床邊蹲下來,靠近的看著她,很久沒有這樣仔細的看看她了,雖然還是那個人,卻有了太多的變化。
心被孩子攪的天翻地覆,無暇去顧及,其實她又何嘗好過了。秀妍抬起手撫在徐賢的頭髮上,那些熟悉的觸感,卻仍是當初的感覺。
徐賢動了一下,醒了過來。睜開眼看見鄭秀妍,第一反應就是撐起身來,“孩子呢?”
秀妍彎唇笑了笑,“在外面,媽在帶著她。”
徐賢這才鬆口氣,不過卻很快的揭開被子下床,好像這樣跟鄭秀妍的近距離接觸讓她很不自在。一邊小心的穿上拖鞋,一邊說:“你想知道豈璈怎麼找到的吧?等一下,我洗把臉。”
鄭秀妍察覺出了她的生疏,雖然有些難過,也是意料中的事,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。輕聲的應了,起身坐到床邊上耐心的等著她。
徐賢到外面去洗漱,秀妍聽到她跟徐媽說話,問豈璈一些事,然後水流聲,刷牙的聲音,不一會兒,就擦著臉進來了,額前的頭髮上還掛著水珠。
走到窗邊的懶人沙發那,徐賢把毛巾扔在一邊,坐下來。她不願意靠的鄭秀妍太近,這些細微的動作,都落進了秀妍的眼睛裡。
“你不用覺得太心疼,豈璈沒受什麼苦,我是在兒童村裡找到她的,生活的還不錯。”
徐賢停了停,似乎是在想當時的情景,“警方定案那會兒,我不得不信,可是心裡總是不甘心。仔細分析了一下,兇手因為這個案子能丟命,她沒理由撒謊。在那之後的事,卻是我們分析出來的,或許就會有別的可能。我那時候…”
抬手搓了搓額角,徐賢有點自嘲的搖頭,接著說道:”有點瘋了一樣,不找點事情做,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。我就到火車站汽車站那些地方去找。當然是找不到,可是有一天清晨我過去的很早,路上迎面遇到幾輛環衛局的車,我發現,那些車上都是有兩個人的。”
鄭秀妍一直在聽,沒有說什麼。
可是我去查的那輛車,卻從頭到尾只有一個人。當時沒覺得什麼,後來一想,那個人的神色坦然的有點過了。
所以,我當時就返回去找了他。這一次,他明顯慌了神,承認他還有個搭檔的,出事的那天早上,他有事去晚了,一直是他的搭檔獨自在開車。
第二天,那個人就很突然的辭職回了老家,他當時還覺得奇怪。後來我們去查,他才感覺是有什麼事的,又怕會抖出他空班的事,就都推了。
徐賢看了看鄭秀妍,見她神色平常,才又繼續說,“然後,我花了好久去找那個人,他的家在離這裡很遠的山區裡,身份證上面的地址根本就不準確,他回到家不久,就又出門打工去了,我問他家裡的人,說是根本就沒見到什麼孩子。我失望極了,也想過放棄,可還是不甘心,就又追蹤下去。終於,讓我堵住了他。”
我當時其實什麼能力都沒有,可是員警的身份還是幫了我。我嚇唬他說要是撒謊就送他去坐牢,他馬上就說了。
那天早上他去收垃圾的時候,聽到了孩子哭。在垃圾桶裡翻撿到了那個袋子,打開,看到了活著的豈璈。那一瞬間…”徐賢閉上眼睛,停下了敘述,像是在回想當時的感覺。
對我來說,天都亮了,所有的辛苦都值得。我本來想,馬上就回來告訴你,可是,那個人說他當時想把豈璈帶回老家去,賣給村裡一個本家的哥哥。可是抱著豈璈太顯眼了,坐火車的時候,旁邊的人都在看他,豈璈又一直哭。
到了中轉的車站,被人報了警。他在員警過來之前,扔下孩子跑了。我就改了主意,想先找到豈璈的消息再跟你說。可是,事情卻陷進僵局裡,他說的那個扔下豈璈的地方,我在當地的孤兒院、派出所,都沒有查到消息。
沒有辦法,就以那裡為中心,開始在附近逐一的查。那段時間,我每天都在希望和失望裡徘徊輾轉,那種感覺……
徐賢笑了笑,眼睛裡全是苦澀。現在說起來,似乎沒有什麼,但是當時她的感覺,一天天的在天堂和地獄裡來回,鄭秀妍完全能夠想像得出來。
坐在那裡的徐賢,臉色枯黃毫無光澤,兩頰上的皮肉有了明顯的下垂,眼袋也有濃重的痕跡。冬日裡的陽光下,她仿佛大病一場,老了好多年的樣子。秀妍的心裡,已經不僅僅是心痛所能形容的了。
再後來,你給我打電話的那個時候,我剛剛查到了眉目。所以,我沒有立即回來,在當地辦一些手續。
豈璈是被民警送去福利院,後來又到了兒童村。然後就一直生活在那裡了。我帶她去做了親子鑒定,證明我們的親緣關係,然後就把她接回來了,基本的過程就是這樣。
徐賢講完了,長長地舒了一口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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