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作者:易白首 文轉自忙內西卡吧
☆、番外十五
這一年的除夕,徐賢關掉手機,小心的躲在某個農家後院的雜物間裡,全神貫注的聽著前屋的動靜。深冬的寒氣浸透在這個冰窖一樣的地方,漆黑而且逼仄,陰冷和緊張讓牙齒不自覺的打架,手腳也很快就沒了知覺,她卻是全然都顧不上了。
新的一年到來的時候,徐賢低著頭咯吱咯吱的走在雪地裡,口鼻裡呼出白氣,身形也有些佝僂。初升的陽光照在她臉上,留下一道沉鬱的陰影。眉頭因為一直緊皺,顯出兩條深深的皺痕。
路人都有些奇怪,這個陌生人沒有見過,不知道怎麼會出現在村裡,雖然沉默,那股子說不上來的氣質,卻讓人不敢上前去質問,在跟她擦肩的時候,都不自覺的避了避。
春暖花開是個讓人充滿希望的季節,對於徐賢來說,則不是。初春的冷雨不大不小的下著,剛才從民政大樓裡跑出來的時候淋了一身雨,現在渾身都是濕漉漉的冷。生理痛又在一陣一陣的折磨她,抓著方向盤的手,不自覺地抓的死緊。
開出這一段人跡稀少的路,終於看到了一家飯館。從早上就沒吃飯的徐賢靠邊停下車,想進去買點東西吃,哪怕是有杯熱水也好。
肥膩的老闆娘有一雙髒兮兮的手,盛菜的盤子也沾了不少油垢,徐賢卻是顧不得了。要了杯水,先喝了兩片止痛片下去,怕是一會兒疼得狠了會暈倒。
一杯熱水下去,感覺好一點,徐賢坐下來想要緩口氣。點的飯送上來,剛拿起筷子,突然傳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,徐賢一愣,猛地反應過來,掏了一張錢扔下,推門就沖了出去。
她的越野車上坐了幾個人,隔著落了雨的窗玻璃看的不是太真切。車已經被他們發動,正在倒著,準備加油門開走。徐賢顧不得一地的積水,幾步搶過去,一腳踩上踏板,拉著把手站了上去,用力的拍著車玻璃。
車已經落了鎖,在她車裡的人,大約想不到她會這麼快跑出來,有點慌亂,一腳油門踩下去,車就歪歪扭扭的開上了路。
徐賢被巨大的慣性衝力甩的幾乎掉下來,可是車裡有她所有的東西,是無論如何不能放手的。咬牙一隻手攥緊了車門把手,穩住身體,另外一隻手到腰間摘自己的軍刀。
車被故意開的晃來晃去,徐賢也被甩的在車身上撞來撞去。手被門把手勒的劇痛無比,因為水漬還非常的滑,很難抓牢。幾次掙扎,終於把軍刀摘了下來,用牙掰出一字改錐,用盡全力朝著車玻璃砸了下去,車窗上立刻出現了粉碎性的裂紋。
車上的幾個人,被她不要命的勁頭嚇壞了,一個急刹停了車,從不同的方向跳了下來。徐賢的手傳來劇烈的疼痛,抓不穩,被甩了出去撲在雨地裡。那些人本打算逃跑,回頭看見只有一個女人,就停了下來,狐疑的看著她。
徐賢忍著身上的痛,硬是爬起來,喘著粗氣看看眼前這幾個混混,一陣怒火上來,腦子裡什麼都沒了,咬著牙就撲了上去。
幾個人本沒覺得怎麼樣,還有點瞧不起她,可是一交手才發現不怎麼對頭。眼前這個女人身手本來就厲害,現在又像是發了瘋一樣,瞪著血紅的眼睛,連搗加踹,往死裡打人。
十幾分鐘之後,路過的人打110通知的警車到了,三個員警從車上下來,上去拉狂怒的徐賢。徐賢正是情緒失控的時候,什麼都顧不上,回手就是一肘,一個最前面的民警被打了個正著,捂著臉倒了下去。
另一個員警見勢不好,從車裡掏出了電棍,開了開關一下就頂在了徐賢的身上。瞬間的電壓造成的劇烈疼痛,讓徐賢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,三個人順勢圍上來,拿出手銬銬住了她。剛才被擊中的民警抬腳就踢了她兩腳,咬著牙罵了幾句粗話。
幾個被徐賢打的人,橫七豎八蜷了一地,都在捂著不同的部位叫喚。
派出所臨時關押各式各樣犯罪人員的鐵柵欄裡,徐賢垂著頭坐在地上,一聲不吭。眼前的情景她熟悉得很,只是這一次,身份做了一個對調。
一個拿著資料夾的中年民警進來,打開了鐵門,“徐賢!”
徐賢聽到名字被這樣叫出來,覺得無比的羞辱,一動也沒動。
“叫你呢!!聾啦??”民警呵斥了她一聲,又停了停,徐賢才抬起了頭。
“到……”
“大聲點兒!!”
“到!”一起關著的幾個人都側頭看著徐賢,有嘁嘁喳喳的私語聲。
民警這才斜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徐賢,“你挺厲害啊?四個人打得兩個骨折、一個腦震盪,剩下一個還跟豬頭一樣,身手不錯嘛!連員警都敢打!”
“他們要偷我的車!”
“偷車,你就襲警啊?!”
徐賢知道說下去沒什麼好處,開始沉默。
“那輛車我們搜查了,”一個黑塑膠皮的小本扔在檯子上,“這警官證是你偽造的吧?”
仍然沒吱聲,那個民警有點惱,“問你話呢!?”
“不是。”徐賢無力的答著。
“不是?”還沒等再多說,又一個年輕一點的員警進來了,“查過了,證件都是真的,已經通知他們單位了,說是儘快派人過來處理。”
“喂!”這下子徐賢急了,抓著欄杆,“要關要罰就是了,為什麼要通知我家那邊??”
先來的那個民警鄙夷的看了看她,“現在知道丟人了?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!”說完了,扣上手裡的資料夾,摔門就出去了。
後邊這個年輕點的員警笑著搖搖頭,在椅子上坐了下來。隔著鐵欄看著懊惱不已的徐賢,“你是不是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卷毛女神探?”
徐賢抬頭看他,沒說什麼。
“我大學那會兒,在你們局裡實習過一段時間,聽過不少你的事兒呢。”
仍然是沉默,徐賢對於這種問題不知道怎麼回答。
“那會你被傳得神乎其神的,說是沒有你破不了的案子。你怎麼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了?”
看看徐賢沒有閒聊的意思,那個員警識相的閉了嘴。徐賢的心裡,卻是有股悲涼鋪天蓋地的席捲上來。
冷冰冰的欄杆,這一邊,代表著罪惡,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被關進這裡。多年的警職她習慣了逮捕、關押、審問,而這些落到她身上來的時候,是放大了幾倍的屈辱。而且,還驚動了家裡。
到消息,市公安局派人陪同徐家的二老,連夜趕到了這千里之外的地方。因為事情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,盜竊團夥偷車在前,加上都是一個系統的人,上下打點一下,也就沒有多難為徐賢。
在派出所待了好久的徐賢,看起來很是疲憊,徐爸徐媽帶著她找了一家飯店點了一個包間,準備好好跟她談談。
從坐下來到菜上齊,徐賢一直沉默不語。大約也是真的餓了,端起碗開始狼吞虎嚥。爸爸媽媽目光複染的看著她,埋怨和心疼交織在臉上。
“你把爺爺留下的房子賣了?”過了一會兒,徐爸悶悶的開口。
正在咀嚼的徐賢停頓了一下,“嗯。”想了想,又補上一句,“我沒錢了。”
“沒錢可以跟媽媽要,你賣房子算怎麼回事?”徐賢從小就是爸爸的掌上明珠,徐爸是連句重話也不捨得說她的,這一次是真的氣壞了。
“徐賢啊,你到底是想幹什麼,你這樣開著車滿處的跑,是要做什麼事情嗎?” 徐媽耐下心緒,詢問著女兒。
徐賢沉默了一下,“沒事。”
“沒事你這是幹什麼呢?”
徐賢不再說話,低著頭吃飯。
“跟爸媽回家吧,”徐爸重重的嘆了一口氣,“沒有過不去的坎,回家去,什麼事都好說。”
“我不回去。”徐賢的臉頰塞得鼓鼓的,聲音不大,態度卻是異常堅決。
“那你想怎麼樣?這樣在外邊跑下去?我看你是瘋了!”徐爸漲紅了臉,氣也粗了, “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麼樣子?!工作一事無成,生活一塌糊塗!!我和你媽養你這麼大,是讓你這樣的?三十好幾的人了,你也自己掂量掂量!!”
徐媽按住丈夫的手拍了拍,示意他平靜,轉過頭來對著女兒,“徐賢,豈璈的事情,媽媽知道你難過,爸爸媽媽也很傷心,可是生活總還要繼續下去啊。或許是我們跟這個孩子沒有緣分,她來這世界上走一遭,陪了我們三年,緣分盡了,才走了。”
徐賢的眼眶紅了,食物哽在喉嚨裡,塞得生疼。
“咱們不管她們那邊怎麼回事,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,跟爸媽回去吧,嗯?回去了我們再做打算好不好?”
徐賢吸吸鼻子抬起頭來,“爸,媽,對不起。”
留言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