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作者：易白首 文轉自忙內西卡吧
☆、番外十四
三個月後。
鄭秀晶抱著兩個資料夾，小心翼翼的敲響了鄭秀妍的房門。等了一會兒，沒有什麼動靜，就有點為難。轉頭看看不遠處抱著胳膊倚牆站著的崔雪莉，後者給了她一個無可選擇的表情。
沒辦法，鼓起勇氣再敲。這一次，過了好一會兒，房間裡面才有了點兒聲音，又等了等，聽到了鄭秀妍黯沉的聲音，“進來。”
呼——，二小姐暗暗的鬆了一口氣，跟崔雪莉比一個OK的手勢，輕輕地擰開門走了進去。
房間裡只開了一盞壁燈，光線暗的勉強能看清事物。秀晶掃了一圈，發現鄭秀妍縮在靠窗的單人沙發裡，低著頭發呆。
秀晶的心裡有些難過，鄭秀妍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很久，心理醫生也會定期過來，可是目前來看，似乎沒什麼作用。
“姐，我能開燈嗎？有幾份文件要你看看。”
秀妍整個人的節奏都緩慢了很多，聽到問話，似乎是反應了一會，才輕輕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秀晶把頂燈打開，房間裡暫態亮了起來。可是明亮的光線裡，鄭秀妍的憔悴也是愈加的明顯。秀晶微微的皺眉，“姐，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？媽媽熬了粥，很香的。”
鄭秀妍搖了搖頭，抬起頭來，伸手，示意秀晶把文件給她。
“哦。”秀晶趕緊把資料夾翻開，遞了過去，“這幾份是董事會的決議，需要你簽字。還有一份企劃書，崔雪莉說她已經看過了，你放心的話簽個字就好，不放心就再看看。”
秀妍旋開筆帽，一份一份的在上邊簽字。秀晶看看她的表情，欲言又止。
“公司的事都是崔雪莉在做？”秀妍忽然發問。
“哦，具體的事情是崔雪莉在學著做，然後爺爺會把關。”
鄭秀妍點點頭，沒再說什麼。
“姐，你什麼時候回公司啊？”秀晶刻意的把語氣放輕鬆，像是跟姐姐閒聊一樣起了個話頭。
鄭秀妍手上的筆停了，沒說話。
“呃——不想回去也沒關係，多休息一陣子，你之前太累了。反正現在公司有爺爺在，正好崔雪莉還可以有點事做，呵呵……”鄭秀晶趕緊給自己圓場。
秀妍把落在額前的一縷頭髮撥開，抬起眼睛來，“明天。”
“嗯？”秀晶像是沒聽明白一樣，疑問的睜大了眼睛。
“我明天去公司。”
“真的？姐，太好了！”秀晶發自內心的高興，滿臉都是喜悅，“爺爺他們會很高興的，大家都擔心壞了。”
鄭秀妍沒再多說，低下頭繼續簽著手裡的檔。秀晶想了想，試探著開口，“徐賢……”
“別提她！”鄭秀妍極快的出聲止住，眉心蹙到了一起，似乎是多一個字也不願意說的。
秀晶畏難的住了口，看看姐姐寒霜遍佈的臉，沒敢再多說什麼。她其實很想告訴姐姐，徐賢每天晚上9點都準時給她發一個短信，內容都是固定的：秀妍好嗎？而她也很盡責的把鄭秀妍一天的狀況告訴徐賢。
聽說徐賢離開了這個城市，也不知道去了哪裡，二小姐總覺得，徐警官有些可憐，而姐姐是不是也太絕情了一點。
徐賢開車走在一條盤山公路上，周圍漆黑一片，只有車燈打出的一柱光照著路面，讓她磕磕絆絆的走著。
已經開了一天了，這個時候實在是又困又乏，周圍沒看到旅店，雖然車上有睡袋和毯子，徐賢也不敢在公路邊停車睡覺。只好強打起精神來，放緩車速，慢慢的蹭著。
電話激昂地叫起來，把有點犯困的徐賢嚇得清醒了。扯出耳機掛上，接起來，“喂？”
“嗨~~JOY。”電話裡，傳來一個很有磁性的女聲，是Gloria。
“嗨~~”徐賢淺淺的笑了起來。這段時間一直因為女兒的事煎熬，她幾乎忘了遠在地球另一端的朋友們。
“最近好嗎？”Gloria的聲音平靜溫和，舒緩的西語說出來，像是一股暖流溶入人的心裡。徐賢停了停才回答，“不怎麼好。”
“我都聽說了。我很難過，JOY。”
“嗯。”徐賢勉強的笑笑，沒說什麼。
“那最近你在做些什麼呢？”
“沒什麼。”遲疑了一下，徐賢並不想多說。Gloria像是考慮著什麼，過了一會兒，“JOY，或許你可以回澳洲來？”
徐賢沒有說話。
“這邊需要你，而你或許也可以有個新的開始……”
“Gloria，”徐賢打斷了她，“我不能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……不能……”徐賢深深地吸氣，把幾乎要奪眶而出的眼淚逼回去，咬緊了牙調整著情緒，“謝謝你，Gloria……我想……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……所以……”沒有再說下去，徐賢掛上了電話。
破釜沉舟一樣的，用盡所有的積蓄買了這輛車。徐賢也說不上來是不是在賭一口氣，她似乎一無所有了。也不知道，是她拋下了所有，還是所有的都把她拋棄了。徐警官甩甩頭把所有湧上來的東西甩出去，打起精神，朝著一片漆黑裡，開了下去。
時間永遠不會因為某個人或者某件事就停頓下來。雖然對鄭秀妍來說，有些度日如年，可是煎熬之中時間還是慢慢的過去了。她像是被放入沙粒的蚌殼，痛著，努力地適應著，包裹住那些劃得她傷痕淋漓的尖銳棱角，以一種憂傷的姿態，倔強的站立。
新年在一片紛紛擾擾裡如期的到來。鄭秀妍個人度過了她天崩地裂的一年，可是鄭氏集團卻仍舊在一片光明裡穩步前進。年底各分公司經理的述職結束之後，在萬江西餐廳舉行的送年會顯得格外的熱鬧。
知道鄭秀妍沒有太多的心情強顏歡笑，鄭忠夫婦破例出席應付一些世交，秀晶和崔雪莉則撐起了大部分場面上的事。除了開場的致辭，鄭秀妍一直待在一個安靜的角落裡，身旁的紛繁複擾仿佛無關她事，整個人的狀態都有些游離。
突然，一個茶金色頭髮、穿粉紅紗裙的小女孩，咯咯笑著一陣風的跑過來，腳下一拌，幾乎要摔倒。鄭秀妍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伸手撈住了她，小姑娘也就被她攬到了懷裡。仰起頭來，對著鄭秀妍甜甜的笑，“謝謝阿姨~~”
圓嘟嘟的臉，琥珀色的眼睛，微微有點內陷的眼窩，顯示出混血的特徵，還有，卷卷的頭髮。
鄭秀妍微微有點吃驚，目不轉睛的盯著懷裡的孩子，小姑娘也不認生，清亮亮的眸子望著她，清純得像初綻的苞蕾。
多麼熟悉的感覺。曾經，也是一個輕軟嬌嫩的小人兒，這樣仰著頭望著她，眉眼彎彎的笑。鄭秀妍抬手撫到小姑娘的頭髮上，一時間有些失神。
一個瘦高的男人走了過來，小姑娘回頭看見，跑了過去，“爸爸！”
鄭秀妍的懷抱一下子空了，手下意識的追著女孩兒伸了伸，隨即僵住，抬眼怔怔地瞧著眼前的父女天倫。
這個灰頭髮的男人叫Pierre，是鄭氏駐法國某分公司的經理，鄭秀妍的大學同學，相熟多年的老友。她突然記起，這個小姑娘是Pierre和前妻所生的女兒，出生的時候，她還托人送去了禮物的。沒想到轉眼間，已經這麼大了。
“好久不見，秀妍。”Pierre的中文還算流利，他的前妻就是華裔，一個在外貌上跟鄭秀妍有五分相似的女人。
秀妍的笑容有些勉強，未及寒暄，目光又被小姑娘吸引了去。Pierre似乎看出了些什麼，拉拉女兒的小手，示意她打招呼。
“阿姨好。”
小姑娘十分乖巧，看起來很懂事的樣子。不像鄭豈璈，見了生人總是低著頭，說她靦腆呢，還經常淘氣。就像是徐賢總結的：蔫壞。
“秀妍？”Pierre發覺鄭秀妍有點兒恍惚，輕輕的叫她。
秀妍一下回過神來，“呵……你好……你叫什麼名字？”
“Sophia。”孩子一點都不認生，上來拉住秀妍的手，“阿姨你真漂亮。”
Pierre笑了，“她假期都會到中國來看望外公外婆。”
嘴甜的孩子往往都能討得大人喜歡，秀妍點點頭，握著她的小手蹲下來和她平視，“Sophia。”
“嗯。”
伸出手，秀妍輕輕地把孩子攬過來抱住。
秀晶遠遠地看見了，一股心酸漫延上來，還有隱隱的，忿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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