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作者：易白首 文轉自忙內西卡吧
☆、番外十二
鄭秀妍昏睡了兩天，不知道是身體太疲累還是刻意的逃避，她一直睡著不肯醒過來。
徐賢白天的時候仍舊在外面奔走，晚上會回家來。雖然秀妍在睡著，徐賢還是願意在她旁邊待一會兒，看著那張熟悉、憔悴卻仍舊美麗的面容，她沒有理由不堅持下去，儘管希望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一天天的渺茫。
晚上九點多的時候，秀妍醒了，慢慢的起身坐在床上，垂著頭用拇指用力的按著太陽穴。
剛進門的徐賢，匆匆吃了幾口飯就上來看她，推門進來見她坐了起來，趕緊讓人端了粥來，秀妍從出事以後，一直都沒怎麼正經吃點東西，偶爾吃一些，大半也會吐出來。
徐賢接過送進來的粥，關好門，自己坐在床沿，耐下滿心的焦躁，儘量的不去想女兒，先喂秀妍吃東西。
“徐賢。”一直垂著頭的秀妍突然開了口，帶著濃重的鼻音。
“嗯？”低頭攪著粥的徐賢抬眼看她，儘量溫柔的應著，勉強擠出一個笑。
“別找了。”聲音低沉平靜，在徐賢聽來卻不亞於一個炸雷，眼睛倏地睜大，似是不相信一樣盯著鄭秀妍，輕不可聞的試探著問了一句，“什麼？”
“別找了。”秀妍抬起了頭，下巴哆嗦著，滿眼的淚水，可是出口的話，卻是不容置疑。徐賢愣了，想不出秀妍這句話的意思，半天，張了張嘴，無意識的問，“為什麼？”
“徐賢，”鄭秀妍的眼睛眨了一下，眼淚就撲簌簌的落下來，“是不是我錯了？是不是……我們本來就……不應該生她？”秀妍的話，幾次停頓，還是說了出來。
徐賢的瞳孔驟然放大，呼吸即刻急促了起來，手裡的碗放在一旁，猛地從床邊站起來。幾次欲開口，又不知道該怎麼說，往旁邊走了幾步，又回過身，努力的捏緊了拳頭，極力壓抑著幾乎要爆出來的情緒。
“秀妍，”赤紅了眼，勉強的做個吞咽的動作來平息自己，“出這樣的事，誰都不願意！可是已經發生了，我們就得去面對，盡最大的努力去彌補。豈璈丟了，我知道，沒有人比你更難受，可是你不能說這樣的話啊……”
徐賢上前幾步蹲在床邊，仰頭看著鄭秀妍，“誰都能否定她，你不行你知道嗎？你是她的媽媽，你是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人，如果……如果連你都後悔了，連你都覺得她不應該來，豈璈，她就真的沒有存在的理由了……”
徐賢的聲音抖著，緊緊咬著牙，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。三歲不到的孩子，這麼多天沒有任何的消息，她不是不著急、不是不害怕。
連日的焦灼惶恐，她咬緊了牙，不讓自己崩潰於人前，不讓自己抓狂和失控。可是，勉力維持的理智因為鄭秀妍的話，就像在心裡撕開了一個鮮血崩流的口子，幾乎要一潰到底。
鄭秀妍怔怔的，眼神虛無的看著面前的某個點，“我不後悔……我不知道有多感激上天，能把她賜予我。可是....”
她抬抬頭，看著徐賢，“為什麼上天又要把她帶回去呢？”
徐賢糾緊了眉頭，“你別亂說，只是……只是暫時……”
“不是！不是！！不是暫時的！！豈璈不會回來了！！”鄭秀妍的情緒突然失控，幾乎是哭著喊了出來。
徐賢一時驚急，也不知道該怎麼是好。一直在門外守著的路薇和秀晶，聽見秀妍的聲音，不知道出了什麼事，趕緊敲門跑了進來，坐到床邊上，安撫著鄭秀妍。
“你胡說什麼？怎麼就不會回來了？！這麼多人……大家都在努力，都在找她，一定會找到的……一定會的……”徐賢從床邊退開，站在一旁，嘴裡嘟囔著，眼神飄來飄去，卻是明顯沒有什麼底氣。
鄭秀妍的眼淚落個不停，一直被她抓在手裡的手機，對著徐賢舉了起來，聲音哽在嗓子裡，滿臉都是絕望的神色，“徐賢……豈璈沒了，我們的豈璈沒有了！！”
螢幕上，是一張鄭豈璈的照片。眼睛閉著，小臉已是青灰的顏色，頭歪在一邊，躺在一塊污濁的泥地上。看上去，毫無生氣。
徐賢一把搶過手機，死死盯著那張照片。
秀晶疑惑的湊過來，只一眼，就猛地捂住了嘴，眼淚立刻湧了上來。徐賢整個人都開始哆嗦，胸口急促的起伏，幾乎要拿不住手裡的電話。死死的咬住嘴唇，抬頭看了看在路薇懷裡抖成一團的鄭秀妍，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兩天之後，鄭家的綁架案告破。
兇手誰都沒有想到，居然是鄭家的世交李家的一個傭人。小姑娘和秀秀差不多的年紀，跟著她家的主母來過幾次鄭家，和秀秀交上了朋友。
看到鄭家對傭人體恤照顧，待遇又優厚，就動了心思想到鄭家來做事。私下找了秀秀，讓她幫著去跟鄭家說。
秀秀也知道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，胡亂找了個鄭秀妍不同意的理由，搪塞了過去。鄭家的大小姐平日裡嚴肅冷冽強勢得很，她覺得這樣說對方就會知難而退了。
誰知道李家這個小姑娘，年紀不大人卻歹毒，記恨在心裡，就要去報復。想來想去只有鄭豈璈才能叫鄭秀妍傷心動肺，拐彎抹角的打聽了孩子的動向，和鄭秀妍的手機號，跟李家請了幾天假，借著知道內情的便利，混進早教學校，找到空檔輕易地抱走了豈璈。
學校裡抱著孩子的年輕媽媽和保姆很多，她用帽子遮住豈璈明顯不同于其他孩子的特徵，趁著別的班下課，混了出來。
開始，她也只是不知深淺的想嚇唬一下鄭秀妍，可是鄭家隨後開始的全城大搜索把她嚇壞了。
豈璈離開媽媽久了又哭個不停，小姑娘沒有地方去，又煩又怕氣性上來，竟然狠心掐死了孩子。想想氣不過，還拍了照片發給鄭秀妍。隨後就把孩子裝進一個蛇皮袋，回去的時候，順手扔進了社區門口的垃圾桶裡。
李家住的是高檔別墅區，全都是機械化管理。垃圾是由專門的車輛處理的，那些鋼鐵機械的鏟車，不會分辨袋子裡裝的是什麼，統統扔進車裡，拉去垃圾處理廠了事。
時隔這麼多天，人雖然抓到了，犯罪事實也供認不諱，可是指認的現場早就空無一物。
霍斌在跟鄭家的人陳述案情的時候，親自查出這一切的徐賢趴在衛生間裡，吐得昏天黑地。
豈璈的親人，那些傾盡全力想要找回她的人們抑不住滿臉的淚水，而鄭秀妍，像是麻木了一樣，不哭不鬧木然呆坐，眼神空茫，似乎心智早已經隨著女兒離開了。
臨出門，霍斌回過身，跟送他出來的鄭忠嘆了口氣，“情況就是這樣，這算是結案了。孩子，再慢慢找吧……”
他實在不忍心說出那個殘酷的結論：豈璈太小，脆弱的身體根本禁不住一個成人的殘害。而即便是當時沒有致命，被塞進密不透風的袋子，跟大批的垃圾一起被翻攪、傾倒，窒息甚至撕裂，沒有人發現的話，活著的機率微乎其微。只好選擇這樣一種模糊的說法，而誰都知道，那不過是寬慰人心的藉口罷了。
警方派了人去垃圾處理廠，徐賢也要去，被霍斌攔住了。儘管找到的可能很小，可一旦找到，那種直面而來的刺激，不是人能夠承受的。霍斌怕到那個時候徐賢會失控，藉口工作不便，攔下了她。
徐賢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，如果說之前還有希望在支撐著她，那現在，她已經失去了目標。
她不敢待在家裡，眼前總是出現幻覺，會看到那個幾乎是她翻版的孩子出現在任何地方，瞪著烏溜溜的眼睛，奶聲奶氣的跟她說話。
上一次抱著她已經是好幾個月之前的事情，鄭秀妍不斷傳給她的資訊和郵件裡，女兒的每一絲變化都被她收進心裡。突然就這樣沒有了，從來堅韌不催的徐賢，怎麼樣也說服不了自己去接受。
她開始在外面遊蕩，公園裡、商場裡，沒有意識的走著，走不動了就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來，呆呆看著那些被媽媽領著的孩子，從她面前蹦蹦跳跳的走過，苦到連哭都哭不出來。捱不下去的時候，她不知道該怎麼排解，竟然又繼續開始找尋，就當做女兒只是丟了。
拿著豈璈的照片，徐賢在機場和車站裡，耐心的詢問那些匆匆的旅客。大多數人回應她的，都只是茫然的搖頭和同情的目光，偶爾有不耐煩的驅趕，她也像是沒有感覺一樣毫不在意，轉身去問下一個。
晚上回到家，她小心翼翼的照顧著鄭秀妍的情緒，裝作若無其事的吃飯睡覺，和鄭家其他的人一樣，絕口不提孩子。
豈璈平日裡穿的用的東西，都被收了起來，不再給鄭秀妍看到，她卻仍舊像是行屍走肉般的，雖然活著，也只是，活著而已了。
留言列表
其他 (1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