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作者:易白首 文轉自忙內西卡吧
☆、第二十章 冰點
元旦的三天假,鄭秀妍回了鳳凰山莊的家。父母和秀晶回來了,鄭家充滿著濃濃的天倫之樂。她也暫時放下了感情煩惱,專心陪家人過了一個歡樂的新年。
假後再去公司上班,雖然只是短短幾天,還是積下了不少事情。開過例會之後,鄭秀妍在辦公室忙了整整一個上午。直到秘書送了午餐進來,才放下手裡的工作,稍事休息。
一邊把搭配精緻的午餐往嘴裡送,一邊翻開了當天的報紙。瞭解一下時事,也是一個未來決策者必要的充電。幾份新聞和財經類的報紙翻完,鄭秀妍的午餐才只吃了幾口,便又打開了當天的早報。
A版翻過,次頁的頭條:重案組緝毒遇險,兩警員重傷入院。
鄭秀妍手停了。看著黑黑的大字,不知道為什麼,心裡升上一股奇怪的感覺。放下勺子,餐盤也推到了一邊,鄭秀妍拿近報紙,仔細的看著新聞。
市公安局,重案三組,受傷的兩個警員裡,有一個是女警。所有的這些依次跳進鄭秀妍眼睛裡的時候,徐賢陽光燦爛的笑容,毫無預兆的讓她的心口揪在了一起。
從放下報紙,到鄭氏大廈地下車庫裡,鄭秀妍開著自己的車沖出去,相隔一共五十八秒,連一分鐘都不到。
市人民醫院。
徐媽端著碗,在給徐賢喂一碗湯。前幾天還活蹦亂跳的徐警官,此刻虛弱的躺在病床上,左肩纏著厚厚的紗布,藥瓶裡的透明液體順著長長的針管,流進她的手背裡。
昨天的手術結束後,熬過磨人的麻醉失效期,現在才勉強能坐起來吃一點東西了。徐賢強忍著傷口的疼,怕媽媽替她擔心。
突然,外面傳來尖利的哭喊聲。
聲音隔得很近,好像就在隔壁的病房,徐媽和徐賢都是一驚。
徐媽站起來放下手裡的碗,“我去看看,恐怕是不好。”
說完了,急匆匆的打開房門走了出去。開門的時候,那哭喊聲更大,還有很多人來人往的雜聲。徐賢咬緊了下唇,把本來就慘白的嘴唇咬的沒了一絲血色。
等了一會兒,媽媽還不見進來,徐賢掀開被子,自己拿著吊瓶,穿著病號服往外走。腿虛虛軟軟的沒有一絲力氣。一開門,走廊上好多的人。公安局的領導,市政府的領導,醫生,記者,徐賢認識的不認識的,站了滿滿一走廊。
跟她一起受傷的同事,連續三十幾個小時搶救無效,年輕的生命,就此畫上了句號。人群的中心,逝者虛弱的母親和新婚不滿一年的妻子,哭的幾近昏厥。
徐媽媽感同身受,扶著那站立不穩的同輩人,也落了一臉的淚。徐賢遠遠站著,呆呆的看著這至悲至慘的一幕,連傷口的痛都麻木了。
在早有準備的安排下,人們扶著逝者的親人們逐漸離開了病房。徐媽脫不開手,遠遠給了徐賢一個示意,讓她好好回床上躺著。等人群散盡了,徐賢才拖著沉重的腳步,一步一步挪回了病房。
躺回去,徐賢疲憊的閉上了眼睛。一起共事幾年,就這樣沒了,生命脆弱的讓人難以承受。不是第一次面對死亡,卻仍是沉重不堪。同樣的子彈,射進她的肩膀只是一道傷,可是射進他的胸膛,就是天人永隔。
病房門響,幾下急促的腳步聲,徐賢睜開眼睛,面前站著的,是氣息不穩的鄭秀妍。
從來講究儀容的鄭總裁額上沁了薄汗,妝也模糊了,頭髮落了一絲下來,垂在臉側,少有的狼狽。
徐賢半倚在枕頭上,失神的看著她。在那漂亮的眼睛裡,看到了掩也掩不住的在意。
你會,後悔嗎?
不是現在,也不是平淡如水的將來。而是有一天,我不再能這樣望著你,而即便是你給我的淚,都不能灑於人前的時候,你,會後悔嗎?會後悔今天的,這樣在意嗎?
秀妍,我害怕你後悔。子彈打過來的時候,我都沒有害怕,可是我怕你會後悔。
徐賢抬了抬身子,彎起唇角淡淡的笑,“鄭總……是想清楚了?”
鄭秀妍一愣,覺得不對。可又聽不出她語氣裡的情緒,明智的沉默著。眼前的徐賢很陌生,是她平日裡從沒有見過。蒼白的膚色,在病房裡同樣慘白的牆壁、被褥的映襯下幾近透明,窗外透進來的陽光照著,好像一眨眼,便會憑空消失掉那樣的不真實。
“那天的事,是我不好,我喝多了酒。很怕鄭總會生氣,可是想想,鄭總也不會是這麼開不起玩笑的人吧?”
徐賢緩慢而平靜的說著,唇角的那一抹笑容殘忍冷酷,溫暖不再。鄭秀妍的瞳孔慢慢的收縮,又漸漸的放大,目光先是不可思議,然後便是利刃一般的鋒利。
“鄭總需要時間,是在想什麼呢?我是不是技術太差勁,讓鄭總失望了?”
鄭秀妍的臉色變的鐵青,怒極反笑,極力捏緊的手,卻忍不住的發抖。死盯著徐賢,似乎要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來。本來的擔心和慌亂消失無存,心裡如墮冰窟的寒冷。
徐賢不再說了,很是疲倦的閉上了眼睛。這樣就夠了,合適的時機,合適的藉口。愛不曾深重,就不會有傷痛,擁有時不幸福,失去眨眨眼也就過去了。這樣就好。
許久無聲。
眼睛再睜開的時候,病床前已經空無一人。徐賢呆呆的看著秀妍剛才站的地方,有什麼從心裡一點一點的碎掉。怎麼會有,比傷口的痛還要難受的感覺?
徐媽媽推開病房的門,就看見女兒背朝外面蜷在床上。走進了,赫然看見吊瓶裡的藥水早已經滴完,回流的血充滿了整個輸液管,鮮紅刺目。
“徐賢,針打完了怎麼不叫人呢?你看這些血!還是傷口又疼了?”徐媽急匆匆繞過病床,先摁了呼叫鈴,然後彎下腰看女兒。
徐賢眉頭揪在一起,緊緊閉著眼睛。勉強的搖了下頭,算是回答了媽媽的話。
“哪裡不舒服?是針打得太快了?”
“媽,讓我睡一會,我只想睡一會……”
平日裡忙到幾乎見不到人影的徐賢,借著受傷的理由,在家裡好好的休養了一陣,過著幾乎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舒服日子。昏睡百年的時候,迷迷糊糊裡總是會出現莫名奇妙的場景。
鄭氏的大廈,精緻的客廳,她在裡面站著,像要等待什麼,卻什麼都看不到。然後又是一些熟悉的畫面,卻空了半邊。沒有目標,惶然無措。
赫然驚醒,徐賢手撫著額頭,重重的喘息。
人的心若是能遵從理智,世間就不會有這諸多煩惱了。
起身換了衣服,徐賢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出門。
下午的天空是白茫茫的,不過很晴朗,路邊的樹上居然看到了嫩綠的幼芽,徐賢深深的呼吸,換一換肺裡讓人鬱悶的空氣。
在西餅店裡吃了一個美味的蛋糕,然後跑去KFC坐著,又喝了一大杯熱熱的果珍。徐賢滿足的起身,把滑雪帽往下拉了拉,跑到鄭氏大廈旁邊的小巷子裡,盯梢。
我就看一眼,看一眼就好。讓我看看你,我有點想你。
天不遂人願,直到天色都暗了,也沒有看到。抬頭仰望,鄭秀妍的辦公室裡,也沒有讓人留著希望的燈光。
徐賢蹲在了地上,拽著帽子兩邊的繩球努力的想,想到腦袋都疼了。想出的結果就是,反正都盯了,可以盯到底。
景悅榮園的門口,徐賢隱在暗影裡,看著鄭秀妍和紳士告別。
那個男人她認識,是鄭氏集團海外分公司的經理,鄭秀妍的大學同學。鄭秀妍這種性格的人,應該是跟別人沒什麼聯絡的,可是偏偏這個灰頭髮黃眼睛的法國人跟她走得很近。分公司的人不會長駐這裡,鄭秀妍跟他也就是偶爾見個面,多數是公事上的事情。只是每次的見面在別人看來,都會顯得少有的親密。
徐賢這些都知道,可是她看見那個高高瘦瘦一脈斯文的人去親吻鄭秀妍的時候,忘記了自己盯梢的形式,靠的太近了。
鄭秀妍送走了紳士,轉身就看見了她。
徐賢有點緊張,沒有做好準備這樣面對面。畢竟做了過分的事說了過分的話,而過分的事和過分的話加在一起,就是不可原諒的過分。
鄭秀妍看著她的表情一絲情緒都沒有,也只一會兒,丟了個冷笑,轉身走了。徐賢連掙扎都沒有,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。
一路跟進鄭秀妍的家,徐賢專注在她身上,沒察覺出異常。一切都跟以前一樣,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,鄭秀妍仍舊的淡漠,徐賢也很安靜。
等她忍著如擂的心跳靠近的時候,意外的,鄭秀妍沒有拒絕。
燈,昏黃模糊;吻,柔情萬千。徐賢迷醉了,這樣的溫柔她沒有想到,而她懷裡的人也不復前日的滯澀,變得主動而熱情。唇舌糾結,身體交纏,徐賢被眼前旖旎的景致俘獲,見到了最是曼妙的絕色。
而忘記了,鄭秀妍應該有的反應。
送她攀上峰頂,徐賢擁住尚在喘息的鄭秀妍,想落下滿是柔情的吻。而仰躺的鄭秀妍很快的偏頭避開,迷亂的眼神瞬間變得冷冽,“徐警官的技術長進不少,有勤奮練習嗎?看不出竟然有這麼好的職業道德呢。”
徐賢楞在那裡,滿是眷戀的表情變得僵硬。下一刻,被猛地推開,重重的跌在了一邊。鄭秀妍起身,披上睡袍去了浴室。
徐賢躺在那裡,被推到的左肩的傷口傳來熱辣辣的痛,也不及她心裡此刻的感覺。這是報復嗎?決然冷傲的鄭秀妍,又怎麼會把自己陷入到任別人擺佈的地步。她明白了那個冷笑的意義,那是看不見的,最鋒利的武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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