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作者:或許有一天 文轉自忙內西卡吧
☆、第六十四章 杀伐
鄭成久被生擒了,這場所謂的奪宮之變的最後贏家還是徐皇,也只可能是徐皇。這是個可怕的人,他幾乎把所有人都算計進去了,包括吳王的春風得意,岳王的年輕氣盛,更包括了鄭成久的老奸巨猾。他看到了人性的貪婪,所以他利用那個位置算計了一群人。
失敗後的鄭成久已經放下了平日的隱忍,這一刻更添了一分硬氣。在徐皇不懷好意的注視下,鄭成久挺直了脊背站著,並沒有半點兒哀求的意思,成王敗寇理所當然。
徐皇嗤笑了一聲,雖然病態的臉色仍是掩不住的蒼白,但看得出來他的精神其實很好,似乎距離太醫院院判所說的彌留之際相去甚遠。他玩味的看了鄭成久很久後才道:“大將軍啊,你可知,朕為了等今天等了多少年了嗎?”
鄭成久輕哼一聲不答,可是即便他不說話該知道的,大家也都心知肚明。徐皇對於鄭家的打壓從來不遺餘力,只是這鄭成久太過圓滑,徐皇的打壓,雖然一直存在,卻絕對沒到致命一擊的程度,所以鄭家依然能夠屹立不倒。
顯然,徐皇也不是一定要鄭成久的回答,他又笑了笑:“從朕登基之初開始,朕就明白這個朝堂、這個天下還不是朕的,朕若是想要得到。就必須把面前的絆腳石一塊塊敲碎或者搬開。”
“而你,你們鄭家,就是朕面前最大的那塊絆腳石,朕搬不動你們,也不敢把你們輕易搬走,所以只能選擇敲碎。可是這些年下來,鄭家依然還在,朕卻不得不娶了個鄭皇后。”
說到皇后時,徐皇的眼裡有掩藏不住的憤怒。就憑這些年來他對鄭秀妍的那個態度,徐賢也能明白,徐皇對於自己迎娶這個皇后是有多麼的不甘心,可是鄭家還在,所以他只能用這種無關痛癢的方式發洩心裡的憤怒。不一定與鄭秀妍有關,只是因為她的姓是鄭,她的父親叫做鄭成久。
皇帝是隱忍的,因為他要拔除鄭家,鄭成久也是隱忍的,因為他不僅要保全鄭家還想要更進一步。徐賢在旁邊看得分明,之前鄭成久鬧的那一場,現在看來雖然也是兒戲,但若是真讓他成功了,那結果將會大大的不同。這徐國的江山,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就改姓鄭了。
鄭成久有本事有軍權,但手下的人和軍隊全部都被徐皇調離徐京,而且一個比一個遠。這京城幾乎所有的軍隊都沒有鄭家插手的份兒,所有他可以憑著死士控制一個皇帝,卻絕對沒有可能冒著被京城駐軍剿滅的危險立刻謀朝篡位。
他想了個折中的辦法,一邊儘量敗壞徐賢的聲譽,並且用鄭秀妍牽制她,一邊把她推上皇位。
在鄭成久想來,徐賢是個感性大於理性的人,而她最感性的地方,體現在他的女兒身上。這就是一個最大的弱點,也是他最大的機會,只要使些手段,這新登基的小皇帝還是會任他拿捏,這萬里江山都可能被他收入囊中。
只可惜所有的一切,似乎都是他一廂情願了,他太相信自己的直覺和判斷,所以在最後關頭敗得一塌塗地。
勝利者的宣言還在繼續,只是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卻也越來越冷:“看看吧!我們的大將軍。朕用了半生的時間和你周旋,你有本事躲過一道道明槍暗箭,朕奈何你不得。”
“現在朕已經病入膏肓了,不用太醫說什麼,朕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,但卻在這最後,終於還是讓朕等到了這一天。鄭家終究還是會在朕的眼前覆滅。”
鄭成久的臉色很不好看,但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。他靜靜地站在那裡,聽著徐皇說幾句咳嗽兩聲,目光不期然的對上了徐賢的視線,對方明亮的眸子裡有著一種特殊的堅定。他不知道那代表著什麼,但眼前這人毫無疑問不是他想的那樣可以輕易拿捏的人,終究還是他太過自信,甚至自負了。
這個時候整個皇宮已經再次恢復了平靜,無論是御林軍還是羽林衛都已經回歸到了正軌。這兩支軍隊今天鬧了一大場,一個被鄭成久收買,另一個為岳王賣命,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已經是叛賊了,但徐賢心裡卻清楚,這一切都是徐皇設的局,而這兩支軍隊對於皇帝的忠誠似乎也是毋庸置疑的。
當然,世事無絕對,少數幾個真被收買的人已經被羈押起來,八成是難逃一死了。而其他人已經各歸各位,有幾百御林軍留下,收拾了一下龍騰殿堪稱慘烈的戰場,一桶桶的水沖刷掉了地上的血跡,一盆盆的花草掩蓋了戰鬥的痕跡。
空氣中還有未成散去的淡淡血腥味,但龍騰殿已經迅速的恢復成了金碧輝煌的樣子。仿佛這裡根本沒有發生過那一場爭鬥。
徐賢眼皮都沒抬過一次,任由這裡恢復原狀。鄭成久的死士幾乎全部戰死,御林軍、羽林衛傷亡也是不小,而且大多數還是死在和自己人的廝殺中。徐賢有些不明白,即使是設局,徐皇怎麼就能這麼忍心的看著那些侍衛自相殘殺而死?真是君要臣死、臣不得不死。
勝利者的宣言總有結束的時候,徐皇說完那些之後,終於目光一轉,看向了之前透明人一般站在一旁,從始至終存在感低下的徐賢。
他看了看低頭站在一旁的徐賢,意味深長的問道:“皇兒,你說謀逆之罪,該當如何?”
雖然意外被點到名,但徐賢幾乎毫不猶豫的開口答道:“回稟父皇,謀逆之罪按律當滿門抄斬。”
其實按律還該株連九族的,不過如果這樣算的話,鄭秀妍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,甚至是她這個鄭秀妍名下的養子都有可能被牽連,所以她還是沒有這麼說。
徐皇自然不會不知道律法,也不會猜不到徐賢的那點小心思,但卻沒有多說什麼。正如徐賢所想,若是株連九族了是會連她也被牽連進去的,徐皇成年的四個兒子裡面已經廢了兩個了,剩下的兩個中,他偏偏更看好眼前這個,所以不能輕易放棄了。
可以說是看著徐賢的面子上,鄭家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,終於逃過一劫。
不過徐皇也有自己的小心思,鄭家雖然已經敗了,但他還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最看好的繼承人和他們牽扯不清。即使鄭秀妍那個皇后現在已經名存實亡,將來更是連名都不會存了,但他還是不想鄭家有死灰復燃的機會。
聽了徐賢的話,只見徐皇點點頭,對身邊的大總管道:“就照晉王的意思傳旨吧!讓京都府和御林軍去鄭家拿人,三日後滿門抄斬。”
徐皇說得輕描淡寫,他不在乎對面鄭成久是個什麼反應,更不在乎鄭家是不是會有漏網之魚。這樣一個心思深沉的皇帝,在開始謀劃這一切的時候,鄭府就已經全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,想要逃出他的掌心幾乎是不可能的。
聽了徐皇的旨意,即使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鄭成久,還是忍不住面皮一陣抽動。他這一生無論是在戰場還是在朝堂,不知道經歷過多少場豪賭了,這次也一樣。唯一的不同是他以前都贏了,而這次卻輸得很慘,代價是他全家人的性命。
徐皇饒有興趣的看著鄭成久那忍不住變化的臉色,等總管去傳旨時,又盯著鄭成久看了許久,然後道:“鄭家滿門抄斬,但大將軍總歸是不同的。你是朕一生的勁敵,菜市口那地方,並不適合你,朕也不想讓儈子手砍下你的頭顱。”
鄭成久聞言抬眼看了徐皇一眼,雖然明知道徐皇絕對不會放過自己,但他還是想知道他說這些,到底有什麼意義。
徐皇笑了笑,賣關子似地不再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,只是沖著徐賢招了招手。徐賢見了立刻上前幾步來到了徐皇的床邊,恭聲道:“不知父皇有何吩咐?”
徐皇淡淡的笑著,那笑容卻莫名的讓徐賢覺得有些不安。她已經猜到曾經她深夜去鎮國公府的事情應該是被徐皇知道了,但他現在卻沒有要挑明的意思,也不知這皇帝到底想些什麼。正在她滿心不安時,徐皇問了個問題:“皇兒,你說,如果要做好一個皇帝該如何?”
這個問題一出,徐賢一時間有些轉不過彎的滿腦子問號的同時,額頭上也不可抑止的冒出了一層汗。她不明白徐皇現在問這個問題有什麼含義,不過徐皇的問題是不能不回答的,所以她斟酌了一下回答道:“明君當勤政愛民,克己奉公。”
很官方的回答,徐皇不置可否的笑了。在徐賢放鬆之前,他卻搖了搖頭道:“勤政愛民、克己奉公自然重要,但作為一個帝王,優柔寡斷可不是什麼好事。”說著稍稍停頓了一下,看著徐賢的目光突然犀利了許多:“要做好一個皇帝,殺伐決斷必不可少。”
徐皇說得沒錯,他本是在內憂外患下走到今天的,現在還能穩坐在皇位上,那殺伐決斷,的確是必不可少的。
徐賢聽了自然是應是,心裡有些奇怪的不安。徐皇見她老老實實的應下,倒是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,又道:“那皇兒意外,現在是否是殺伐決斷的時候了呢?”
聽出徐皇的弦外之音,徐賢自然不可能說不是,於是道:“鄭成久罪犯謀逆,自是該按律處置。父皇英明,殺伐決斷自是應該。”
徐皇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,道:“皇兒所言甚是。鄭大將軍犯了謀逆重罪,罪無可恕,只是朕還是不願意看著大將軍被拖去菜市口,在滿城百姓面前被斬首。皇兒既然也覺得殺伐決斷沒錯,那麼,今日這場殺伐,不如便交由皇兒親自處置如何?”
徐賢聽了臉色忍不住有些發白,沉默了半天也沒回話。她上過戰場殺過敵人,自然不會是不敢殺人,但今天這人……今天這人是鄭秀妍的父親啊!
腦子裡有那麼一瞬間的空白。徐賢知道徐皇是想讓她殺了鄭成久,她本人和鄭成久也沒多深的交情,並不是下不去手。只是她明白,這件事必定不會被瞞著,鄭秀妍大概用不了一個時辰,就能知道她殺了她的父親,那麼將來她們再相見時,她又該如何自處?!
徐賢不能想像鄭秀妍知道後會是什麼樣的反應,臉色發白的站在那兒,耳邊卻是徐皇帶著催促的話:“皇兒啊,你也是上過戰場殺敵的,現在不過是讓你處決一個罪臣,有什麼需要猶豫的嗎?”
當然有!徐賢心裡清楚,卻不可能把那些當理由說出來,而除此之外,她卻根本沒有一點兒理由推脫。甚至因為之前她暗地裡跟鄭成久走得挺近,徐皇懷疑她,進而廢了她都不是不可能的,她還有需要保護的人,所以她不能冒這個險。
想到這兒,徐賢迷茫的眸子頓時再次恢復了清明,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決絕。
徐皇一直饒有興趣的看著她變臉,對於她的心思雖不說能猜到十層十,但總歸也猜到了幾分。不過他並不著急,只是揮了揮手,站在一邊那幾個黑衣蒙面的傢伙中便走出一個人來,然後遞了把鋒利的長劍給徐賢。
習武多年,即使此刻心緒尚且不平,但長劍拿在手裡仍舊是紋絲不動。她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,皺著眉頭看著鄭成久。
那老頭倒是一臉的淡然,或許對他來說,現在死在徐賢的手裡,遠比丟盡臉面的被拉起菜市口砍頭要好,所以他看著徐賢手裡的劍,倒是一副慷慨赴死的樣子。
咬了咬牙,徐賢上前兩步,剛舉起手裡的劍,徐皇卻突然叫停了。他沖著身邊的黑衣人招了招手,那人走過去彎腰聽了他的吩咐,然後應了是後,迅速離開了寢宮。
徐皇的聲音很小,徐賢並沒有聽到他對那黑衣人交代了什麼,卻本能的覺得不會是什麼好事。這個皇帝,這個父親,從來沒做過徐賢覺得是對她好的事情,不過就是利用罷了,從來沒有付出過真心。不過既然剛才徐皇叫了停,她便也沒有再動作,只是提著劍站在一旁等著他接下來的命令。
黑衣人出去的時間並不久,沒過多一會兒功夫,他就回來了。他黑衣蒙面一副刺客的模樣,卻神奇的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誤會和敵意,安安靜靜的出去後,又安安靜靜的回來了,外面的御林軍一律放行,龍肅營的人便也不多說什麼了。
回來時的黑衣人兩手空空,仍舊是出去時的樣子。徐賢忍不住把他打量了一下,自然也是沒看出什麼所有然來的,不過心裡卻已經猜到這些人的身份了——皇家暗衛。傳說中只聽命與皇帝的一群人,他們武藝高強,卻幾乎沒多少人知道他們的存在,更沒什麼人見過他們。
黑衣人走到徐皇身邊稟報了什麼,然後徐皇點點頭,聲音倒是大了些:“既然已經帶來了,你就直接讓她進來吧。”
黑衣人應諾了一聲後走出了大門,然後他帶了個人回來。一個徐賢此時此刻絕對不想看到的人——鄭秀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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