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作者:LoveStar_L
☆、Chapter 33
鄭秀妍是在何時開始發現徐賢不對勁的呢?
是她說替林允兒報仇後,不再殺人,還是朦朧中聽見她提早告訴她故事的結局,因此該慶幸她昨晚失眠,不然怎能聽出她蘊含沈重悲傷的一句我愛你,也無法靜悄悄地下床,偷偷地站在陽台後,捕捉她單薄脆弱、滿載心事的背影。
所以,當她若無其事地閉眼躺在床上,假裝熟睡,徹底明白到心底這幾天莫名浮現的壓抑感,不是想太多,而是真切地感受到身旁人笑容下的嘆息,和眼底下的絕望。
直覺告訴她,天亮了,她快要失去徐賢了。
緊緊抱著小小賢,依舊平息不了心中的恐懼感,腦袋快速轉動,能夠使她的賢,嚴陣以待的事情不多,唯一的就是她最擅長的殺人任務,因此自動聯想到不久前,她說要報仇的畫面。
難道是明天嗎?
你絕口不提此事,我只好跟在你背後,陪你在黑暗遊走。
賢啊,我知道你不怕死,其實我也不怕,我只是害怕沒有你。
雖然沒什麼大不了的,但我還是希望你我能好好活著,一起走到幸福的盡頭。
所以,我下了一個決定。
我要偷偷跟隨你,暗地保護你。
別質疑我,別忘記了,我可是醫生呢。
鄭秀妍半睡半醒地等至天亮。在徐賢幼稚的喚醒方式下,她緩緩睜開眼睛,一眼就看穿她布滿血絲的眼眸,明顯一夜未眠,但她卻偏偏笑嘻嘻地捧著兩只泰迪熊逗醒自己。
沒拆穿她的強硬歡笑,鄭秀妍露出一抹微笑,接過她手中的泰迪熊,認真地分別放在兩個枕頭上,還特地把小小賢和小秀妍的小手搭在一起,看起來像是在牽手,這才下床,為它們蓋好被子。
徐賢站在床邊,傻了般看著她的舉動,一時之間說不出話,不知道該取笑她像小孩子一樣單純,還是自嘲自己失去天真無邪的一面。
「這樣,好像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。」
鄭秀妍滿意地點點頭,朝徐賢調皮地眨了眨眼睛,繼而轉身走進浴室,背身的瞬間,仰頭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,眼角濕潤了些許。
而徐賢僵在原地,久久未能平復心底的悸動。但深深的悔意,不久湧現眼眸,她低下頭,輕得只有她自己能聽得見的聲線緩緩吐出。
「好像...」
秀妍,我難過我們也許不能在一起一輩子,但我更難過是原來你也心知肚明。
我給不了你安全感,是因為我一點也不安全。
坐在餐桌前,鄭秀妍笑瞇瞇地享受徐賢煮的愛心早餐。
徐賢坐在她對面,飽含深情的目光,落在她的臉上,單手撐著下巴,另一只手細心地替她把一大碗粥,倒進細碗裡,用勺子慢悠悠地攪動著,等待她吃過炒麵後,立刻就能享用微溫的白粥。
誰都沒有開口,時間好像慢了下來,安靜的連窗外偶爾經過的小鳥,發出的吱吱聲也能聽見。
每當鄭秀妍抬頭,徐賢不經意撞進她似笑非笑的目光時,都會立刻心虛地移開視線,但她還是若無其事地喝粥,裝作沒有看見。
這久違的眼神交流,隨著徐賢手機鈴聲響起而終止,她下意識地瞥一眼鄭秀妍,她笑著擺擺手,示意她到一旁接聽。
於是,她站到遠遠的陽台裡,接起了手機,聽清楚那邊權侑莉夾雜生氣和著急的話語後,瞬間慘白了臉,用力地捏盡手機。
過一會兒,她深吸一口氣,淡漠的眼神往下看,恩了一聲,然後掛掉了手機。轉過身,鄭秀妍站在門口處,滿臉笑容地和她揮手道別。
不理鄭秀妍的驚訝,她衝動地上前把她深深地摟進懷裡,不留一絲縫隙。因為只有聞到她髮絲的香氣,她才能真正冷靜下來,全心全意投入可說是最後一次的任務。
「怎麼辦,我已經開始想你了。」
感應到她的不捨,突然升起離別將至的預感,鄭秀妍聽著她軟綿綿的聲線,卻無法嘲笑她的孩子氣,喉嚨滑過一陣的溫熱,害她張開口,悄悄地呼了好幾口氣,才發得出平穩的聲音。
「我也會很想你,賢,你說我們明天去哪裡玩?」
她的雙手用力攬緊她,把臉埋在她的肩膀,盡量用最柔和的聲線假裝平靜,其實心底早就亂得一塌糊塗,無比清楚她在作道別,不是普通的道別。
「明天啊...那是秘密,回來告訴你。」
徐賢克制住她快要傾瀉的滿腔愛意,心想流露太多的不捨,就會被鄭秀妍發現不對勁,只能率先抽身,鬆開這個懷抱,望進她有點發紅的眼眶,溫柔地說道。
那時,她只以為她的秀妍睡眠不足,精神不夠,所以眼睛紅紅的。
「我等你回來。」
她還記得鄭秀妍牽上她的手心,吻了她的側臉,才終於轉身離開。
十分鐘後,她坐在權侑莉車裡,抱著懷中的黑色背包,回想剛剛的畫面,摸上側臉,似乎還能觸碰到鄭秀妍留下的熱度,溫暖她此刻冰涼的心。
她正在和權侑莉趕回別墅,因為四一那混蛋居然放肆的直接持槍闖進別墅,挾持手無寸鐵的黃美英,威脅持槍的金泰妍。沒錯,金泰妍是該有槍在身,但她怎預料得到四一會直接上門,更狠得連無辜的黃美英也不放過,不敢冒險,只能聽從他的指示。
「小賢,做好火拼的準備,但我們看來要智取了。」
權侑莉轉了個彎,眉頭緊鎖,神色凝重,根本沒有一絲報仇的快感或興奮,連聲線也是低沈的略帶滄桑。
「你知道他這兩年來,待的最久是哪個部門嗎?」
沒有回話,徐賢扭過頭,遙想她翻閱過關於四一的全部資料,密密麻麻的文字,在腦海中再次浮現,猛然醒悟到一件她們一直忽略的事情,突然完全看不清窗外不斷掠過的風景,淡淡的語調,卻藏不住顫抖。
冷笑一聲,權侑莉正打算開口回答他辭職前所在的掃毒部門,卻忽然猶豫了半秒,開始察覺到當中的不對勁,最近的一個月,他才調職到掃毒組。
「爆炸品處理組。」
兩人同時轉過頭,不約而同地喊出來,權侑莉瞬間愣住了,差些忘了轉彎。
「他想和我們同歸於盡,炸彈...」
徐賢腦袋一沈,眼神呆滯,整個人往後靠在座椅上,不敢置信地搖搖頭,最後閉上眼眸,喃喃自語。
車子飛快地行駛著,繞過重重彎路後,快要到達別墅。
她和她十分清楚前方有什麼在等待她們,卻義無反顧地繼續前行,不再只是為了報仇,而是要救出金泰妍和黃美英。
但注意力集中在待會兒準備對付四一上,她們沒發現後方一直保持距離,卻緊隨著的一輛銀色車子。
三層的別墅,二樓是兩間房間和書房,但三樓則是當時權侑莉懶得裝修的一層,沒有間隔,一眼看穿的空間,四邊的窗戶打開著。
金泰妍坐在一張木椅上,雙腳被粗糙的繩子,緊緊地綁住,雙手僵在背後,被鎖上手銬,根本難以動彈。在她的正前方不遠處,是同樣被綁在椅子上的黃美英,額上尚余一道鮮紅色的的傷口,被四一推了推,撞到牆角所致,滴滴的鮮血,順著臉頰滑下,掉落在椅腳旁,不久形成一灘血跡。
她頹然地低下頭,呆望著掉落地面上的鮮血,是黃美英的。好像真切地明白到當時徐賢是如何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,見證林允兒的生命,隨著滴滴的鮮血流走而耗盡,胸口壓抑得難受,卻無法移開視線,只想懇求這一切趕快停下來。
她算漏了,四一是與炸彈幾乎相依為命的關係,而他根本沒想過要與她們決一勝負,他不要你死我亡。勝者為王、敗者為寇,不是他的作風。從來,他要的是同歸於盡。兩年前已是如此,憑他敢違例地開槍可見,他完全不在乎所謂選拔賽的規則。
現在他也不在乎自己是生是死,他要她們全部人陪葬。
「對不起。」
不久,金泰妍緩緩抬起頭,目光定在黃美英額上劉海也遮掩不住的傷口,倔強的眼眸,迅速染上一片內疚,終在對上黃美英十年如一日既明亮又清澈的眼神的一刻,瞬間模糊了眼眶,乾澀的喉嚨,擠出哽咽的話語。
「對不起。」
望著金泰妍此刻死死地咬住下唇,黃美英一眼就能看穿她故作堅強,其實柔軟得不堪一擊的脆弱心靈,很想上前抱住她,告訴她沒關係的,奈何手腳根本動一下,也吃力不已,只能牽起一抹純真,卻略帶抱歉的笑容。
同一時間,兩句沈重的對不起,響在沈寂的四面墻壁,卻沒有回響。
「沒關係的,帕尼你別怕,侑莉和小賢會來救我們。」
大力地透了好幾口氣,金泰妍連伸手,揉走眼眶冒起的水霧,也無法做到,只能別過臉,不讓黃美英看見她的狼狽不堪,平靜的語調,往往帶著最深切的哀傷,語罷,一滴淚滑落眼角。
因為她比誰都清楚一個殘忍的事實。四一是最出色的拆彈專家,換言之,他是最熟悉炸彈的人。
不是她懦弱,又想逃走,而是她們走不了。
如今,她都不知道內心是期望侑莉和小賢出現,還是希望她們臨陣退縮。
「泰妍,我們走不了,對吧?」
黃美英輕嘆口氣,泰妍,你啊…不擅長說謊,你不知道嗎?每當說違心的話語,你閃閃發光的眼神,會自動消失,失去了焦點,一副迷失的茫然模樣。但我不是因為死亡而惋惜,而是為了你到最後還是說出善意的謊言,感到難過。
你把我保護得很好,太好了,弄成現在是我把你拖下水。
你本該可以全身而退,卻因為我被威脅,放下槍械,但你不帶半點責怪的眼神,更使我自責和難過。
「怎會呢?我還沒帶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。」
「泰妍,你害怕嗎?」
她近乎自我安慰的喃喃自語,使黃美英感覺心被捏成緊緊一團,空氣稀薄了不少,只能拼命深呼吸,突然想到以後不能看見這個可愛頑皮的人,好像有點可惜,繼而陣陣的難受感,湧上心頭。
「死亡?我不怕。」
「但我怕以後看不見你,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和你一起做。」
再次對望時,她不再如往日的嬉皮笑臉,失去天塌下來都不怕的灑脫,混合懊悔和難過的复杂眼神,撞進黃美英還是閃爍光芒的眼眸。
「泰妍,我也怕。」
但黃美英難得小聲的話語,輕輕傳來,金泰妍愣住了,突然意識到那不是光芒,那是閃閃發光的晶瑩液體。
她哭了。
不,她們都哭了。
隔了約十五分鐘,金泰妍聽見樓下傳來的兩下槍聲,卻沒絲毫的喜悅,絕望般閉上眼睛,因為後面沒有任何的慘叫聲。
如此不是擊不中目標,就是只有侑莉或小賢中槍了。
那兩個人多痛苦,也訓練得能不發一語,默默承受。
聽見愈發清晰的腳步聲,黃美英臉色蒼白,開始有點頭昏,沒有止血的傷口,仍舊滲出血,她該仰頭緩和血液的流動,卻不捨移開凝望金泰妍的視線。
一路上樓,徐賢左邊褲腳染紅了一片,臉上失去血色,只有眼眸還是不服輸的堅忍,艱難地拖住左腳,一瘸一拐地跨出腳步,汗水隨住飛舞的髮絲甩落,喘氣不已。
後方的權侑莉,不比她輕鬆多少,咬得下唇都快破了,半彎下腰,死死地掩住不斷滲血的左邊腰側,雖感辛苦,還是不斷爬上樓梯,只因為身後一把步槍,不偏不倚地頂在她腦後。
不是怕死,而是四一那瘋子身上綁住的計時炸彈,一旦他拔開連接啟動器的鑰匙,倒計時有多少時間、威力多強大、覆蓋範圍多廣,完全不可估計。
她死沒關係,可不能全部人一起死。
不然,也不會迫得兩個人多生氣,也無法不放下手上握住的槍支。
碰一聲,自樓梯的方向傳來,金泰妍和黃美英同時望過去,瞬間目瞪口呆。
眼見樓梯的盡頭,徐賢用盡最後的力氣往上爬,失去扶手的支撐,完全平衡不了搖搖欲墜的身體,直接一傾,跌在地上。臉上掩不住痛色,豆大的汗珠不斷流淌,吃力地喘氣,看見金泰妍的一刻,她難受地低下頭,握緊雙拳。
權侑莉則倚在她身後的牆上,兇狠的眼神,依舊死死地盯緊笑得輕狂的四一。
「兩年啊,還是這麼愚蠢,為了救同伴,犧牲自己,哈哈,很偉大嗎?」
四一站到金泰妍和黃美英的身後,兩手持著槍,分別對準她們的後腦,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前方輕易擊潰的徐賢和權侑莉,高傲地抬起下巴,輕蔑地說道。
「瘋子。」
徐賢借權侑莉撐扶下,慢慢站起來,背靠牆壁,穩住身體,伸出手背抹走額上布滿的一層汗,蒼白無力的模樣,卻輕笑一聲,一只手悄悄地藏到皮夾克背後。
「那我瘋給你看,如何啊?」
語音剛落,四一眼神閃過一抹不悅,抬手,往前方的窗口開槍,砰一聲,伴隨玻璃粉碎的清脆聲,落得一地的碎片。
槍聲分外響亮,嚇得黃美英啊一聲,尖叫出來,條件反射地想捂住雙耳,卻無法動彈,只能側臉低頭,臉頰深深地埋到膝蓋上,驚慌得發抖著。
「帕尼!」
金泰妍著急地扭過頭,眼前的人,一定很害怕,她卻什麼也做不了。明知徒勞無功,雙手還是堅持不懈地往外不斷用力,咬牙切齒地試圖甩掉這該死的手銬,不一會兒,累得垂下雙手,還是沒用。
絕不會任人擺布,並坐以待斃,徐賢虛弱地勾起嘴角,藏在皮夾克的左輪手槍,慢慢從背後拿出來,無聲無息地按下了保險,隨時準備發出子彈。但她不能冒險,這個距離,她瞄準,繼而發出子彈的速度,遠不及四一啟動計時炸彈快,只能靜待機會。
在徐賢的掩護下,站在她旁邊的權侑莉,抽出褲袋的手帕,迅速按住腰部的槍傷,減少流失的力氣,等待時機。
「為什麼不說話啊,不好奇當年我為什麼開槍嗎?」
「你們不就是為了報仇,而咬住我不放嘛!」
「現在全部視死如歸的樣子,真無聊啊!」
四一裝作無奈地長嘆一口氣,滔滔不絕地自說自話,根本不理會在場的另外四個人是否搭話。
「賢?」
但在他低沈的連珠炮轟,都表現得無動於衷的徐賢,突然僵住了身子,轟一聲,腦袋一片空白,不敢置信地緩緩扭過頭,瞬間本已蒼白的臉色,徒添一層灰暗。
「哈哈,不請自來,徐賢的女朋友,鄭秀妍是吧?」
「你們的報仇計劃,好像更有趣了。」
不理四一諷刺的嘲笑聲,徐賢帶著絕望的眼神,盯緊不知所措的鄭秀妍。
鄭秀妍直愣愣地站在原地,似乎終於觀察到這可怕的畫面,是她的賢和泰妍等人,被一個男人脅持的局面,而她大可以轉身拔腿就跑,立刻報警,但她沒有。
她怕一轉身,就是一生的別離。
這艱難的瞬間,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,她沒逃,沒發難往前沖,只是扯起嘴角,朝徐賢露出一抹微笑。
這笑啊,燦爛的刺痛她的眼眸。
「放她走吧,她完全不知情。」
別過臉,一直寧死不屈的她,難得流露出一絲哀求的語調,但四一手中的步槍,還是對準鄭秀妍,完全沒有輕易放她走的憐憫。
而下一秒,不待鄭秀妍上前阻止,甚至大喊不要,她毅然地雙腳一曲,直挺挺地跪下。
這一跪,四一總算挑挑眉頭,冷笑一聲,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。
「小賢啊,相識一場,我不想你死得太難看。」
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垂下頭的徐賢一眼,頓了頓,扭過頭,繼而打量不敢亂動的鄭秀妍。
「你走前五步,拿起地面的手槍,開槍殺了她,我放你們全部人走。」
爽快地扔出其中一把手槍,四一反應敏捷地左手握住鑰匙,準備隨時啟動炸彈,右手依舊握住一把步槍,對準鄭秀妍。
「怎麼樣,她一條命換你們,一、二、三、四,四個人的命,多划算啊!」
這番話,不但使鄭秀妍臉色唰一聲白了,連嘴唇也在微微發抖著,立刻搖搖頭,不斷往後退,逃離那把槍。
連一向鎮定自若的權侑莉和金泰妍,也不敢置信地分別望向四一和鄭秀妍。
但身為主角的徐賢,卻意外地平靜,她緩緩抬頭,不具溫度的目光,深深地看了四一一眼,繼而笑了笑,那是一種絕望的慘笑。雙拳撐在地上,右腳一扯,勉強地站起身,搖晃了幾步才站穩。
這一刻仿佛靜止了,她奮力地用盡全身的力氣,一步一步,拖住受傷的左腳,慢慢彎下腰,撿起那把槍,當然瞬間換來四一的注視,雙手準備就緒,隨時一手開槍,一手引爆炸彈。
像是預料到她的打算,金泰妍不忍地別過臉,沒敢再看下去。相反,權侑莉一手收到背後,緊握住剛才徐賢偷偷塞到她手裡的手槍,憤怒的眼神,望向一副看好戲的四一,咬緊牙關,難得的低聲下氣。
「你瘋了嗎?要泄憤,沖我來,是我說要殺你的。」
「你們還不明白嗎?我愛林允兒,我從一開始想殺的人就是她徐賢!」
面對權侑莉的卑微,四一卻沒預想中的高興,反而激動起來,扣下扳機,一槍準確地落在徐賢的身旁,表示他的憤恨。
「要不是徐賢,我怎會錯殺她,現在我就要你死!」
權侑莉不由得無奈一笑,笑得眼角晶瑩液體發光,原來啊,誰都看得出允兒喜歡小賢,只是小賢懵然未覺。
言猶在耳的槍聲,使得鄭秀妍倒抽一口氣,眼眶紅了一圈,只因為徐賢正站在她前面,依舊溫柔地看著她,眼底夾雜深深的眷戀和淺淺的不捨,嘴角還是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,儘管她蒼白的臉,都是汗水,說明她此刻是在死撐著罷了。
「秀妍啊...」
充滿深情的一喚,鄭秀妍的淚,不受控制地掉下來了,握緊拳頭,渾身發抖著,固執地不斷搖頭,死也不伸手接過徐賢一臉決絕,緩緩遞向她的手槍。
「我不要你死啊,我不要啊!」
人在面對超過她能承受的巨大悲痛時,大多情緒失控。而鄭秀妍沒有受不了而昏倒,卻像孩子失去所愛的玩具時一樣嚎啕大哭,沖上前緊緊抱住徐賢,不管不遠處的四一,是否因而開槍。
大不了一死,但你別留下我啊。
「你不殺我,我們全部人就一起死了。」
徐賢強忍左腳陣陣錐心的痛楚,輕拍她顫抖得厲害的身體,怎會看不出她的秀妍,其實很膽小,卻裝作淡定,如今一切的慌張、恐懼和無助積累,一次痛哭出來,只能緊緊守牢最後的依靠,死死地摟緊自己。
「我可不可以自私一次?」
哭得沙啞的聲線,帶著濃濃的哽咽聲,溫熱的淚水,落在徐賢的脖頸,使得她眼神飛快閃過一抹痛色,卻在望見四一毫不在乎地撇撇嘴角時,心徹底涼了。
難逃一死的話,那就奮身一搏。
「秀妍啊,我沒有那麼偉大,我也很自私,所以我挑了個最致命的地方,讓你開槍,因為我...其實也很怕痛。」
她明明痛得要死了,還在逞強,硬擠出一絲淺笑,眼眸蒙上一片水霧,仰起頭,忍住落淚的沖動。
「但我不敢向心臟開槍,那裡是你,我怕你會痛。」
鄭秀妍抬眼看見,忍不住捂嘴大哭起來,難看死了,徐賢..你笑得難看死了。
她曾說過,這一生最無能為力的瞬間,是她作為殺手,卻殺不了我。而現在,我最無能為力的是,我作為醫生,卻救不了她。
我救了那麼多人,偏偏救不回最心愛的她,親眼看她在我面前痛苦,而我什麼也做不到。
語音剛落,徐賢毫不猶豫地鬆開這個懷抱,拉開與鄭秀妍的距離,繼而用力地強行扳開她的掌心,指尖在她的手心輕輕劃過。
而她閉上眼睛,全心全意在腦海描繪出她要她緊握在手心的話,突然眼前一黑,失去了意識。
砰!
砰!砰!砰!
「秀英,帶她走!」
朦朧間,鄭秀妍感覺到有那麼一個掌心溫暖的人,輕撫她的臉頰,繼而溫柔地在她額上落下一吻,在她耳邊擱下帶著濃濃愛意的一句話,然後被人一把抱起,急速地奔跑。
她很想那個人是她的賢。
坐在車廂裡,崔秀英緊緊抱住還沒清醒過來的鄭秀妍,一臉悲傷地望著前方駕駛座,正在無聲哭泣的李順圭。
「賢...」
不久,鄭秀妍似乎慢慢恢復意識,虛弱的聲線,都能聽出她的著急。
「她...她待會兒就來,你累了,好好休息一下。」
崔秀英深吸一口氣,壓抑得手指甲抓破出掌心的一道血痕,她卻毫不自知,盡量使自己的聲線,顯得平靜自若。
「她來了...叫醒我。」
——我愛你,晚安。
鄭秀妍努力回想那把溫柔的聲線,聽話地閉上眼睛,安心地靠在崔秀英的肩膀,再次昏睡過去,嘴角還掛上一抹淡淡卻幸福的笑意。
「恩,她來了…叫醒你。」
我沒說再見,因為我知道不能再見了。
其實我更自私,我只想讓秀妍你活著。
我願流血到天荒地老,只要你純凈如冰雪。
允兒說死在愛的人懷裡是最大的幸福,但我覺得親手把安好的你,從我懷裡送走,才是最大的幸福。
"Promise me you'll never forget me because if I thought you would, I'd never leave."
「答應我,你絕不會忘記我,因為如果你會忘掉我的話,我就絕不會離開了。」
這是一句小熊維尼說的話,也是我最喜歡的話。
但我不是小熊維尼,我是專屬於你的米奇。
所以,秀妍,我的米妮,這才是我想告訴你的話。
"Promise me you'll forget me because if I thought you wouldn't, I'd leave."
「答應我,你會忘記我,因為如果你忘不掉我的話,我就會離開了。」
秀妍,請你把我忘記的徹徹底底,乾乾凈凈,否則我回不來了。
忘記我,好讓我回到你身邊。
滴答滴答,一大片的血紅色,蒙蔽我的眼睛,燃燒的火光,燙得驚人,我終於閉上眼,成全漫無邊際的黑暗。
願盡頭處的那一小束光,是你。
過一會兒,崔秀英咬住拳頭,拼命不發出聲音,只是眼角的淚水,如瀑布般不斷落下。而前方的李順圭捂住嘴,伏在方向盤上,泣不成聲。
銀色座駕的背後,那間別墅冒出熊熊火光,十分鐘前,傳來轟轟的爆炸聲,震耳欲聾,連車子都能感受到輕微的震蕩。
十分鐘後,不斷冒煙的大門,依舊不見有人出來。
「秀妍啊,她好像不會來了。」
她不來了。
她來不了。
她回不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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