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作者：LoveStar_L
☆、Chapter 21
Jason在第五次撥打鄭秀妍手機，卻沒人接聽時，心底莫名地感到慌張。方向盤一扭，立刻把車調頭，飛快地駛向鄭秀妍家的方向。
鄭秀妍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，只知道倒在地上前的一刻，眼前一片黑暗，世界天旋地轉，她的心悶得難受，快要不能呼吸的窒息感，掠奪她僅存的意識。她真的很累，眼睛很酸痛，大腦一片混亂，頭疼得快要爆炸，很想就這樣睡一覺，甚麼也不用想。
於是，她不再去抵擋身體，發出響號的不舒服，不再堅持保持清醒，整個人一軟，倒在地上失去意識。
Jason趕來的時候，握緊拳頭，重重地敲在門上，嘴邊不斷大喊鄭秀妍的名字，卻遲遲得不到回應。他乾脆用力一擰門把，卻大感意外，因為大門根本沒有鎖上，連忙一推，鄭秀妍躺在地上的身影，刺眼得立刻映入眼中....
比起睜開眼睛更快的是手指的晃動，鄭秀妍緩緩地睜開眼睛，大腦還殘余因受了太大刺激，留下來的混沌，整個人迷迷糊糊的，目光呆滯地看著上方的天花板，沒有意識自己在哪裡，只是微微張開嘴巴，虛弱地發出一個音，含糊不清地嘟嚷著。
靠在床邊一直守候鄭秀妍的Jason在打盹，但一只手還是不放心地放在她的手背上，害怕她熟睡時，突然出狀況。畢竟，普通的感冒，竟演化成暈倒，實在出乎他的預料。幸好他發現得早，立刻查看她的身體狀況，確定她只是生病加上日積月累的疲累，身體撐不住昏倒而已。
「要水嗎？等我一會兒。」
鄭秀妍的手指輕輕地動了動，Jason按在她手上的手掌有了感覺，連忙驚醒過來，緊張得站起身，上前看她是否安好沒事。看見她睡一覺後，大概精神多了，可還是虛弱的聲線沙啞，俯下身，把耳朵湊到她尚在發紅的臉頰前，才聽得清她吐出的話。
鄭秀妍勉強地瞇起眼睛，也花費不少力氣，終於看清守在旁邊的人是Jason，心底沒太大驚訝，嘴角倔強地扯起一絲難看的笑容。
畢竟徐賢怎麼會在呢？不是嗎？為什麼在她最脆弱、最需要她在身邊的時候，她卻不在呢？
生病、疲累、因為徐賢起伏的心情、剛才那人道出的真相，把她的情緒推向崩潰的邊緣，只差一個臨界點，而那封徐賢親手寫下的信，把她最後一絲的希望，毫不留情地毀掉，一直自以為堅固的心，終於受不住。
而今，看著Jason急步沖出房間，然後小心翼翼地捧住一杯溫水進來的身影，她莫名奇妙地感到一股溫熱湧上心頭，甚至擠上眼眶，差一些就要化作眼淚流出來。
對啊，現在這般脆弱無助的她，是多容易感動啊，伸出雙手，想要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杯，卻無奈提不起力氣，輕易地跌回床上。
「我餵你吧，慢慢喝。」
Jason沒漏看鄭秀妍頹然的樣子，空著的手臂，一把輕力地托起她的腦袋，然後把水杯遞在她嘴前，讓她一口一口地喝下去。
而這個平時在鄭秀妍看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舉動，在她受到連番刺激後，也成了讓她莫名落淚的觸發點，因為她很不爭氣地想起徐賢了。
騙子，壞人，混蛋，為什麼還不回來呢？我都因為你變成這個樣子了。
從眼角慢慢流出，滾燙燙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Jason的手背上，鄭秀妍卻繼續笑著仰頭喝水，試圖希望讓眼淚倒流回去，但看著Jason愣住的樣子，她知道明顯不成功了，一不留神，淚流滿面。
「水太燙了，害得我嗆得流淚了。」
眼前的Jason，把喝得一滴不剩的杯子放在床頭櫃上，皺起眉頭，眼神藏不住的心疼，看著鄭秀妍眼角的淚珠不受控地流淌在臉上，她卻仿佛沒事般咧嘴笑著，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水杯，用力擠出平靜的語氣，可還是讓他聽見暗藏的哽咽聲。
我就這樣看著你落魄的樣子，卻安慰不了你。
能做的大概就是不揭穿你偽裝的沒事，強顏歡笑地配合你吧。
「恩，我剛也覺得燙手，太急了，我都沒留意溫度，你現在感覺如何？」
Jason堅定地點點頭，嘴角浮現一絲抱歉的微笑，伸出手臂，自然地把手掌探上鄭秀妍的額上，感覺體溫正常後，終於鬆了一口氣。
她昏睡大半天了。整個晚上，他不斷為她更換額頭上冰袋，甚至用冰冷的毛巾，敷在她兩只手臂上，就是怕她昏睡時意識渙散，容易抵抗不了感冒菌，就這樣高燒不起。
幸好，現在她醒來了，看起來臉色除了還帶著高燒過後的微紅，沒太大的不對勁。
「就是喉嚨有點乾，說話時會痛，渾身酸痛，有點提不起勁來。」
鄭秀妍一臉淚水，卻硬要掛起一絲淺笑，微弱的聲線，帶著陣陣沙啞，甚至僅僅一句話，也咽了好幾次口水，斷斷續續才得以說完，看起來十分辛苦和難受。
不過，怎麼也比不上心如死了般的絕望，沖擊她的意志力。
「你再睡睡吧，我下去買碗粥給你，畢竟你都十幾個小時，空著肚子了，吃點東西能恢復力氣。」
Jason抽出一張面紙，遞給鄭秀妍，示意她抹去臉上的淚水，柔和的聲線，擱在她耳邊。他間接給了她一個下台階，讓她好好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，平復心情。
他儘管沒問，她儘管不說，他也知道她這般樣子，一定和徐賢脫離不了關係。
「恩，Jason，謝謝你。」
牽強地扯起嘴角，眼圈都紅了，還努力擠成笑眼，這就是鄭秀妍無論多傷心，都固執地裝成沒事的偽裝。
Jason不忍地別過臉，心底深處不少她難受一分，笑著說很快回來，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。因為他害怕再多看鄭秀妍一眼，他會配合不了，笑不出來了，嘴角的彎度是如此僵硬，只需一個轉頭，就能立刻垮下來。
而鄭秀妍則在他背過身的瞬間，閉上了眼睛，把面紙覆在臉上，不一會兒，雪白平直的面紙濕透一片，她卻仿若沒事，睜開眼睛，被淚水洗刷過的眼眸，明亮多了，但閃爍的卻是晶瑩剔透的液體，和一對紅腫的眼皮。
徐賢，別在這時候回來，別回來。
我不想你看見為了你變成這樣的我，因為你不配。
我要你看見是沒了你，也能過得很好的鄭秀妍，沒有你，過得更幸福的我。
真好，再沒有人勉強你施舍一點愛，再不會有人強迫你分出一點喜歡，你所有的愛，如你所願，全部留給那個女孩吧。
我不會再稀罕了。
你能相信嗎？
我還沒開始愛過你，現在對你卻只有恨了。
腳步聲隱約傳來，鄭秀妍背靠床上閉目養神，早已收拾好心情，至少不會輕易地流淚了。
Jason拿著塑料袋，踏進房間時，瀏海濕得貼在額上，身穿的白色襯衫，能明顯地看見肩膀處濕了些許，兩邊袖子卷至手肘，可見他奔波這一趟是多辛苦。
「對了，ssica，門口瀉了一地的粥，我替你清理好了，你不用操心。」
一邊把兩大個塑料袋放在床頭櫃，一邊微笑著朝臉上看起來總算平復不少的鄭秀妍說道。這段短暫的時間，不但讓他可以透透氣，看來鄭秀妍也能緩和心情。
「我自己來吧。」
看見Jason滿足地端出一碗熱騰騰的菜乾豬骨粥，香氣四起，但卻一臉欲言又止，遲遲沒有遞給她，鄭秀妍知道他猶豫的想法，直接伸出手臂，接過碗子。
畢竟，知道他對她不只友情，有些事情，還是避忌一下比較好。
直至鄭秀妍慢慢地咽下整碗粥，Jason都衣襟正直地坐在床旁的椅子上，雙眼卻不知道該放在哪裡，低下頭看著地板，但卻忍不住心上人就在旁邊的興奮，好幾次假裝抬頭，整理頭髮，余光卻偷偷地掃過鄭秀妍的臉頰，見她被蒸氣微微擋住的朦朧輪廓，幾乎就要直直地看癡了，連視線也忘了收回。
但是，鄭秀妍怎麼會感覺不到一道灼熱的目光，死死地落在她的臉上，無法當面拒絕Jason那麼卑微，甚至不介意被利用的愛，只能裝傻，裝不知道，繼續低頭喝粥，不對上他的視線，是為了不給他殘忍的一絲希望，因為她根本不愛他。
「我幫你扔掉吧，還有我給你買了三天的便當，翻熱後，就能吃了。如果你還是沒力氣，下不了床，隨時打給我，我替你買飯。」
Jason站起身，接過鄭秀妍手上的空碗子，然後像是邀功般，笑容滿臉地從塑料袋拿出一大堆的食物，全部放在鄭秀妍觸手可及的床頭櫃位置。
而鄭秀妍轉過頭，看見他為她做的一切，微微張了張嘴，還是緊抿著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。
不想給他當頭棒喝的一盆冷水，說其實你不需要這樣做的，但又不想他誤會原來他有一絲機會，獲得她的愛。
這該怎麼辦，不愛一個人，如何拒絕，都是傷害不是嗎？
像徐賢沈默不語下給她的溫柔體貼，若不是以愛之名，為她帶來的都是傷害。
你何不直截了當地說你有一個愛人，你何不從頭到尾也待我差。
我不害怕你不愛我，但我害怕你不愛我，卻做出那些愛我的舉動。
「ssica？」
顧著愉快地說出他為她貼心準備好的一切，Jason一時忘了鄭秀妍對他根本沒有感覺，直至他整理好床頭櫃的食物，奇怪她遲遲不作回應，抬頭時，她發呆的樣子映入眼中，自嘲般輕笑一聲，小聲地呼喚她。
你，在我面前，也能如此輕易地想起她嗎？
「恩？我知道了，謝謝你，Jason，不只是救了昏倒的我，還有現在這一切。」
鄭秀妍回過神來，看見Jason略帶難堪的樣子，頓了頓，還是掛起淺笑，語氣終於在吃飽後，顯得精神了些許。她對他從來就只有滿滿的謝意，和以後的歉意。因為她終究要拒絕他。
「你未免太客氣了，醒來到現在，都說了兩遍謝謝了，對我，難道沒有別的話可說嗎？」
Jason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，眼眸中的失落，卻出賣了他強忍的痛心，仿佛開玩笑般的語調，更顯得他是多麼可悲。
鄭秀妍嘴角的笑容僵住，心虛地移開了視線，低下頭，看著放在被子外擺弄手指的雙手，不知所措的表現。
「ssica，我不會為難你，你也不用躲開我。」
「但我只想你記得，她不在的這段時間，你心裡的感覺。」
「你要的不是一通問侯你，叫你多喝水、多休息的電話，而是趕過來照顧你的人。」
「她卻連電話都沒有不是嗎？但只要你需要我，我就會出現。」
若然說鄭秀妍早以飽受生病的折磨和昨晚的衝擊，此時此刻Jason不間斷的狠話，簡直就是在她還在淌血的傷口撒鹽，心隱隱作痛，吸了好幾口氣，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水，再次沖出眼眶的沖動，喉嚨哽咽，說不出話。
對啊，他說的話，都是事實不是嗎？
叫她如何反駁，何況她可以用什麼身份去反駁他？
她不是徐賢的誰，徐賢也不是她的誰。
沒有身份，更沒有資格。
「別多想了，好好休息吧，門我會替你鎖上，但....」
鄭秀妍被瀏海擋住的臉頰，看不出情緒，但Jason知道她一定不好受，可是他也忍不住不向徐賢隔空發泄不滿，只好識趣地閉嘴，但還是無奈地摸摸頭髮，輕聲地多說一句。
「鑰匙，你先拿著吧…」
鄭秀妍突然覺得很累，心很累，身體也很累，不想再想有關徐賢的事情，也不想再聽關於她的話，已聽得夠多了，閉上眼睛，嘴邊透出微弱的聲線。
「恩，那我不打擾你休息了，有事打給我。」
Jason邁開腳步，剛打算走出房間，外面卻響起大門打開的聲音....
「這？」
Jason驚訝地轉過頭，想不到這個時間到來，畢竟太陽都快下山了。但當他看見鄭秀妍立刻睜開的眼睛，裡面裝著除了和他一樣的驚訝外，還閃露了一抹痛苦，臉色慘白，她藏不住的身體反應，告訴他那個人是徐賢。
她和她已經住在一起了嗎？
那她消失的整個晚上，又該如何說得過去？
徐賢早就在大門一扭門把，就能推開之際，閃過一絲慌張，心底害怕鄭秀妍有危險，但她多年來的經驗，立刻讓她冷靜下來，一手摸在腰間的手槍，輕輕一推，還是掩蓋不了開門的磨擦聲。
「秀妍？」
既然發出聲音，驚動了裡面的人，徐賢也懶得再隱藏自己，雙眼掃了一遍客廳每個角落，沒發現異樣，喊叫了一聲，繼續走向鄭秀妍的房間。
若她不是擔心鄭秀妍的安危，焦點只放在多余的人影上，大概就能看見放在沙發上一件黑色西裝外套。
把肩上的包包隨意地扔下，徐賢不動聲息地吸了一口氣，推開了房門…
高度戒備的目光，在撞到鄭秀妍視線的一刻，立刻鬆一口氣，所以徐賢沒去留意她眼神裡滿載的恨意，更加沒看見站在她眼前的一個男人。
直至Jason從鼻腔裡，鄙視地哼了一聲，徐賢愣了半秒，立刻根據聲音來源的方向轉過頭，才意識到房間除她和鄭秀妍外，多了一個外人，這個外人還是追求鄭秀妍的男人。
「你怎麼會在這？」
徐賢不是聽不出他語氣中的挑釁，卻只以為是他對她的妒忌或不滿，不當是一回事，不解的眼神，嘗試尋求鄭秀妍解釋的眼神，卻奈何她低下頭，只好一臉防備地看向他，冷冷地說道。
來了多久？為什麼鄭秀妍會同意他在她房間？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？
太多的疑問，一個一個冒起在徐賢的腦海，很想得到答案，但她不會在Jason面前，質問鄭秀妍，只好壓抑心底的生氣，想打發眼前這個討人厭的男人離開。
「我不想打擾ssica休息，你別在這裡吵，我們出去說。」
Jason毫無懼色地對上徐賢的眼神，轉過頭，瞥了低下頭的鄭秀妍一眼，見她沒有出言阻止，更加得意洋洋了，嘴角扯起一抹笑容，擺了個請出去的手勢。
「好。」
徐賢眉頭緊鎖，完全搞不清楚這一刻的狀況，就像Jason洞悉一切，主導事情的發展，而無知的她，只能被動地被他牽引，眼神閃過一絲無助感，投向鄭秀妍。但她依舊沒有抬頭給予回應，心好像涼了半截，咬緊牙關，擠出一個單字。
徐賢也知道錯在她，心想鄭秀妍也許生氣她就這樣離開，所以發她脾氣，但是她不能接受Jason放肆地出現在她家，還是她不在的時候，豈不是兩個人共處嗎？
而鄭秀妍從她踏進家門至今，沒認真看過她一眼，心底嘆了一口氣，但臉上還是沒有示弱，轉身走向客廳。
Jason整了整襯衫衣領，打算跟隨她走出房間時，鄭秀妍卻喊住了他，轉過頭，看見她雙眼無神，喉嚨痛大概說不出話，卻努力地做了兩個字的口型。當他看明白後，愣了愣，然後眼神閃過一絲喜悅。
徐賢一手用力按在沙發，想不明白為何她回來準備了那麼多的話，還沒有機會跟鄭秀妍訴說，卻先要跟Jason寒暄一番。
「我把她完整無缺地交給你，你為什麼要毀了她？」
Jason輕力地關上房門，看見徐賢明顯皺起的眉頭和生氣的側臉，心底想到鄭秀妍因為她受的苦，就深深不忿，走近她，率先拉開戰事的序幕。
徐賢回過頭，滿臉不在乎，勾起嘴角，好笑地看著Jason在這裡胡言亂語。為什麼她離開了不過一星期，連眼前的這個男人也得神經病了嗎？
「鑰匙留下，拿走你的外套，這裡不歡迎你。」
她一手扯起那件外套，拋向Jason，不想再和他廢話，浪費時間，冷冽的眼神盯緊他。因為她很生氣，他話裡暗示的意思是他和鄭秀妍在一起過，分手了，她才有機會是嗎？
「我當然會走，可是鑰匙是ssica給我的，我憑什麼要聽你的？」
「順帶一提，我和她重新在一起了，所以別打她主意了。這段時間，謝謝你對她的照顧。」
「你不懂憐惜的人，以後我會繼續守護，你懂得我的意思不是嗎？」
徐賢嘴角漫不經心的笑容，瞬間凍結了，來不及藏好心底的真實情緒，就這樣傻傻地愣在原地，眼神漸漸地黯淡下來，一切的反駁，卡在喉嚨中，從來沒有如此驚惶失措，任由Jason得瑟地擦過她的肩膀，輕輕鬆鬆地離開。
碰一聲的關門，狠狠地打進徐賢的內心深處，她牽起一抹慘淡的淺笑，很想去不相信，可是他明知道她會找鄭秀妍對質，也能風騷地在她面前宣示主權，這不就代表他說的一字一句都是實話。
可是，鄭秀妍，我都還沒開始好好愛你，就毀了你嗎？
我真的這麼可怕嗎？還是你終於害怕我了。
徐賢的腦海很混亂，Jason的話一直縈繞在耳邊，她卻鼓不起勇氣，邁開沈重的腳步，上前打開那扇閉上的房門，向鄭秀妍求證。
離開前，她是鴕鳥。
回來後，她是膽小鬼。
但是，一個星期的不見，千里迢迢地落機後，立刻趕回來，渴望歸家，看見那一張想念的笑顏，滿腔的心思放在鄭秀妍身上，連完成任務的信息，也忘了發給權侑莉。
如今，明明她近在咫尺，卻覺得她在千里之外。
想了很久，徐賢雙腳已站得麻痹了，扭頭一看，電視機上的時鐘，顯示快要九點了，她才知道她站了這麼久。余光瞥見被遺棄的泰迪熊，可憐地倒在沙發上，徐賢眼神一沈，伸出手臂撿起它，嘴角難過地笑了。
終於有個藉口打開那扇門。
原來到最後，她連見她，也要靠一只泰迪熊作為擋箭牌。
房裡，鄭秀妍雖然閉上眼睛，卻一直無法入睡，茫然地躺在床上，心裡是不願看見徐賢，卻在她真的過了很長時間，也不進來而更加悲傷，終究還是抱著一絲期待，期待她否認那些所謂的真相。
徐賢站在門前，額頭抵在門上，提起手臂，想要去敲門，卻覺得自己可笑，什麼時候她在意這些細節了，一向目中無人冷淡待人的她，從來都是直接推門而入，不是嗎？
輕輕推開那扇門，房裡沒開燈，一片黑暗，她本應該轉身離開，不打擾鄭秀妍睡覺，雙腳卻不由自主地靠近床邊。沒有一絲燈光的黑暗環境，她卻好像能夠看清她的臉頰，被劉海擋住的額頭，略微抖動的眉毛。
我最想念你的時候，是你在我面前。只有那時，我才知道我多麼想你。
想要多看看她一會兒，繼續往下看想念中的輪廓，卻在看見她紅腫的眼皮時，失去眼裡的所有溫柔，剩下的都是心疼，皺起眉頭，忘了移開視線。
你哭過了嗎？
他來了，和你吵架了。你哭了，他安慰你。你們重新在一起。
是這樣嗎？所以我自以為他追求你，其實他只是挽回你。
你們本來就是一對，是我太天真，還打算去保護你，不受他騷擾。
這段時間，你只是想找個人來陪，而我剛好被你選中。
你也沒說過喜歡我，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。
徐賢低下頭，她最喜歡黑暗，因為可以掩藏一切的情緒，不知怎地，她能感覺到鄭秀妍是清醒的，可她為什麼不願意看她呢。
要打破沈寂的凝望，只需要一句話。
要打碎被傷透的心，哪需要一句話。
「我和他在一起了。」
鄭秀妍一直忍住看徐賢的衝動，因為她害怕一旦看透她眼睛深處的痛苦，她會不忍心恨她。累了，不想再和她糾纏，也好讓自己死心，所以她先一步推開她，平靜的語調，緩緩地響起。
「是嗎？」
到真的聽見她親口承認的一刻，徐賢卻很冷靜地答道，心底同樣平靜得如湖水，以後她會知道其實是一灘死水，沒了任何的感覺。眼前只是一片黑暗，哪裡看得見她，原來剛剛的一切描繪，都是她憑空想像出來的。
「挺好的。」
不久，想著鄭秀妍還在等待她的祝福和恭賀，她勾起嘴角，淡淡地說道。
「恩，我也這樣覺得。」
鄭秀妍笑了，辛苦地勉強喉嚨也要輕聲地開口。昨晚到剛才為止，她露出的笑容，都不是真心的，只是為了看起來很好。直至現在，她真的笑了出來，一滴淚珠就此興奮地跳出眼角。
開心的淚水。
「要聽故事嗎？」
很多藏在心底的話，打算滔滔不絕地告訴你，如今唯一想到的的話，僅剩下這個。
徐賢不知道自己這時的笑容多麼難看，兩手握成拳頭，用力的指節都發白，青筋也可怕地顯露出來，她卻毫沒感覺。
「徐賢，我累了。」
鄭秀妍翻個身，背對徐賢，虛弱的語氣，她再不想猜測她每句雲淡風輕的言語背後隱藏的情緒了，也許從一開始是她想多了。
所以你就放過我吧，你和那個女孩的故事，我不想再聽了。
累了？
對著這樣不善言語、不懂哄你的我，累了？和我這樣的木頭人相處累了？
還是即使我站在你面前，什麼也不說，你都覺得很累？
猜不透我的心，所以你很累。
可我都想坦白一切，你卻不想聽了。
不知道就這樣站了多久，直至能夠安靜地能聆聽鄭秀妍平穩的心跳聲和均勻的呼吸聲，徐賢終於如釋重負地抬起頭，深深地看著她背對她的身影。
「晚安，秀妍。」
所有想要告訴她的話，都因她和他在一起打亂了，所以徐賢為了懲罰鄭秀妍，走上前，彎下腰，低頭吻了她的額頭，然後把泰迪熊放在她懷裡。
以我的一夜不眠，願你能有個好夢。
我無法給你的，由小小賢來陪伴你。
轉過身的一刻，她卻再也笑不出來。
客廳的燈光亮著，徐賢一臉迷惘地躺在沙發上，一手覆在額頭，另一只手打開一看，手心原來早已布滿深淺不一的血痕，她卻感覺不了一點痛。
抽出藏在外套內格珍貴對待的明信片，莫名地覺得諷刺，神色一變，她立刻用力把它撕成兩截，一鬆開，落在地板上。
我沒有妒忌，我也沒有不想你幸福。
但他不是真心愛你，根本一點也不適合你。
所以我沒輸給他，我只是輸給了時間。
其實我很痛苦，只是看見你在笑，所以我也能笑出來。
現在我都回來了，為什麼卻感覺追不上你的心。
我站在你面前，我們的心，卻有了時差。
隔了整整一段你和他的愛情。
我，也累了。
但她不知道，在鄭秀妍眼裡，還隔了一段她和她的愛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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