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作者：LoveStar_L
☆、Chapter 18
徐賢渾身僵硬地坐在鄭秀妍對面，機械式地拿著勺子，舀起一口又一口粥，放進嘴裡，卻感覺不出味道，目光不自然地低頭盯住桌面，不敢去看鄭秀妍一眼。
相反，鄭秀妍卻顯得輕鬆自在多了，左手拿著勺子舀粥，右手用不標準的拿筷子姿勢，夾起切成一小塊的腸粉進口，吃得津津有味，一時忘了開口說話。
她倒感覺沒什麼，卻不知道這對徐賢來說，本來最喜歡的沈默氣氛，現在卻使她緊張不已，因為她不知道她在想什麼。
「你不愛吃粥嗎？」
鄭秀妍仰頭喝下整碗粥後，瞥見徐賢慢悠悠地舀起粥，卻遲遲不放進嘴裡，看來只是單純在攪動那碗粥。她挑起眉頭，好奇地問道。
「恩？恩...沒，就是有點無味。」
徐賢猛地抬起頭，不自然地扯起嘴角，然後低頭瞥了一下只咽下幾口的粥，尷尬地抓了抓頭髮。
她不愛吃粥，只是鄭秀妍喜歡，她陪她吃罷了。
何況，她可是昨晚才吃完一大碗粥，現在當然有點厭倦的感覺。
「你燒還沒退嗎？」
鄭秀妍卻天真得以為徐賢真的喜歡吃粥，皺起眉頭，稍微站起身，二話不說就伸出手臂，摸上徐賢的額頭，不顧她睜大眼睛，明顯被嚇到的樣子，然後摸摸自己的額頭，明明很正常啊。
「我沒事。」
徐賢此刻感覺更加別扭了，不動聲息地拉後椅子，避開鄭秀妍溫暖的手掌，然後掛上一抹淺笑，平靜地說道。
「喔，好吧，小木頭，我現在問什麼，你該要答我吧？」
鄭秀妍將徐賢縮了縮身體的動作收進眼底，得意洋洋地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，夾起一塊腸粉，悠然自得地說道。
這木頭人至少沒立刻推開她的手，算是進步了，不是嗎？
她怎能不高興啊。
徐賢愣住了，一塊腸粉還留在嘴裡，因而臉頰鼓起，好不容易咽下去，眉頭緊鎖，疑惑的目光不停打量著鄭秀妍帶笑的眼睛和得意的嘴角。
「因為你騙我了，你沒告訴我，你可是會殺人的喔！」
鄭秀妍滿足地摸了摸漲起不少的肚子，抽出面紙抹嘴，一臉無辜地看著徐賢，說到殺人二字，甚至煞有其事地伸手掩了掩嘴，小聲地說道，換來徐賢面無表情地看著她。
「你又沒問。」
徐賢放下勺子，雙手環抱胸前，後背舒服地靠在椅背上，瞇起眼睛，嘴角一絲雲淡風輕的笑容，語氣卻像是不忿地嘟嚷。
「咦，我問，你就答我嗎？」
鄭秀妍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桌子，嘴角的笑容愈發燦爛，很是自得其樂地享受和徐賢言語上的較量，雖然她心想她根本沒有和她多說話的想法，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。
可是，那又怎樣，至少徐賢不再當她透明啊。
徐賢眼中閃過一絲隱約的笑意，立刻低下頭，不讓鄭秀妍看見她這一刻被她逗笑了的樣子，卻不知道這動作，讓鄭秀妍解讀為她默許了。
但是，接下來，鄭秀妍一波又一波的問題，卻傷了她的心，使她嘴角的笑容僵硬了，沒法抬起頭，直視鄭秀妍一眼。
「有足夠的錢，就能聘請你殺人嗎？」
「若然有人請你殺我，你也會殺我嗎？」
「你最近有殺過人嗎？」
「你都沒感覺的嗎？」
鄭秀妍一手托住頭，一手無聊地擺弄著頭髮，半帶開玩笑、半帶認真的話語，緩緩地從嘴裡吐出，她以為徐賢一定毫不在乎，因而只當是隨便問問，沒考慮過她會否回答，甚至她的感受。
大概是徐賢過於縱容她的任性，使她忘記了危險，忘記坐在她對面的是一名殺手。
不知不覺間，她習慣了徐賢對她的包容，對她的縱容，但太早耗盡她對她的難得建立起的好感和不抗拒，不見得是一件好事。
正如現在，她不知不覺地傷了徐賢。
黑色瀏海的長度一直沒剪，就是為了能夠剛好擋住眼睛，她慢慢地站起身，安靜地收拾桌面，不發一語，不看別的方向，單純地綁好裝著垃圾的塑料袋，然後放進垃圾桶。
鄭秀妍不解地看著突然安靜的徐賢，終於察覺了些許不對勁的氣氛，走到徐賢背後，輕輕地伸手按住她的肩膀，感覺到她抖了一下，沒推開她，沒轉身，只是把頭垂得更低了。
「是。」
「我也是有原則的。」
「恩。」
聆聽她仿佛沈寂已久的聲線，淡然的語調，使鄭秀妍感覺她不該問她這些事情，在她懊惱自己玩笑開大了時，徐賢緩緩轉過身來，臉上再次恢復冷酷，嘴角卻揚起了自嘲的笑容，看得她心疼和不知所措。
「沒感覺。」
她說，她殺人麻木的沒感覺了。
還是她該問她，你對一切也失去感覺了嗎？
「對不起，我問得有點過分了。」
鄭秀妍充滿疼惜的雙眼，一直看著徐賢，奈何得不到具有溫度的回應，她放在她肩膀的手掌，慢慢鬆開，側開身子，讓出一條路。
徐賢順著鄭秀妍的意思，慢悠悠地走向沙發，翹起二郎腿，目光停留在電視機上還在播放的旅遊節目，心卻依舊在鄭秀妍身上，淡淡地問了她一句話。
「你問完了？」
鄭秀妍雙手緊張得不斷擺弄著襯衫下擺，等待徐賢罵她般地站在原地，聽見她的話，不敢置信地抬起頭，嘴角重新綻放一抹笑容，小碎步地走到沙發旁，然後坐在她旁邊。
偷偷地轉過頭，看徐賢柔和的側臉，眼見她如此目不轉睛地盯住電視機的畫面，她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，立刻被畫面中美麗的景點吸引，倒是她忘了繼續問下去了。
但她不知道，徐賢根本不是在看那些所謂的景點，而是思考該在哪個地方下手，腦海浮現出地圖，思量最適合使用的槍支，該是近距離還是遠距離。
「啊，果然是旅遊廣告啊，都很漂亮呢，害得我全部都想去。」
鄭秀妍直直地望著巴黎鐵塔、羅馬競技場等等的著名景點，以各種角度拍攝而浮現眼前，不自覺地盤腿坐在沙發上，一時感嘆出來，忘了上一刻，她還在擔心觸碰了徐賢的底線。
「不外如是。」
徐賢被鄭秀妍突如其來的話，打斷了思緒，轉過頭，看見她看得如癡如醉著迷般的眼神，不禁輕笑了一聲，很想伸手敲敲她的腦袋，告訴她傻瓜，拍出來，當然就是有多美、拍多美，騙你這種單純的小綿羊。
「你怎知道，你都去過了嗎？」
鄭秀妍吃驚地瞪大眼睛，扭頭看著徐賢，見她真的不像說謊，有點懷疑地問起她來，順道觀察她的表情，心想你可不要騙我喔。
「恩。」
徐賢眼中的溫柔，再次一閃而過，若無其事地伸手撥了撥瀏海，其實是鄭秀妍的臉頰，靠得她太近了，她試圖掩飾心底的不習慣。
「有爬上鐵塔嗎？你都做了些什麼啊，有拍照片嗎？」
當鄭秀妍一興奮起來，她就徹底變成天真無邪的小綿羊，雙手激動得指著電視機剛好閃過的巴黎鐵塔畫面，提高了聲量，近乎大喊道，使得徐賢移開了身子，怕她的手掌一不小心就拍到自己身上。
「殺人。」
徐賢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緩緩吐出，她靠在沙發上，眼中帶笑，滿意地觀看這句話帶來的威力。
鄭秀妍臉色的難看，比電視機的景點好看多了。她對戲弄鄭秀妍這玩意，真的樂此不疲。
見鄭秀妍整個人凝結了，先是瞪大眼睛，繼而掩住嘴巴，再後來垮下了肩膀，失望地癱在沙發上，雙腳不斷掃到徐賢坐著的身子上，嘴邊很是可惜地抱怨徐賢的不是。
「你真的是木頭人，好好的美景，被你這樣破壞了。」
「怎麼辦，以後就算我去到那些地方，只會覺得提心吊膽，害怕有人要殺我。」
「我不管，你毀了我環遊世界的夢想，死木頭人。」
鄭秀妍像買不了玩具，趴在街上賴死不走，發脾氣的小孩，見徐賢懶得理她，打算站起身，立刻靈活運用她比例完美的小腿，夾著她的腰間，害得她立刻僵硬地坐在沙發上，扭過頭，眉頭深鎖，看著她。
「你要如何補償我心靈上的受傷？」
鄭秀妍其實和徐賢折騰這麼一個早上，早就耗盡力氣，癱在沙發上是她真的累了，耍賴不讓徐賢走，只是其次，她揉了揉眼睛，雖然臉上難掩疲倦，還是很霸道地說道。
這回倒是徐賢挑起眉頭，不解地望著她，心想說鄭秀妍是小綿羊，真是看輕她了，明明是一只霸道的小狼。
「不回答，不給你走。」
鄭秀妍一累，就忘記了徐賢，可不是任她胡鬧的金泰妍，雙腳夾得徐賢更緊了，簡直是把她鎖在沙發上了，難為她看在鄭秀妍累得眼睛瞇成一條線的份上，沒用力推開她。
「我過幾天去英國一趟。」
「你想要什麼禮物？」
「再不然，我多拍照片給你看。」
「恩？滿意了嗎？」
像是一首舒服動聽的搖籃曲，徐賢溫柔的聲線，緩緩傳進鄭秀妍的耳邊，使得她嘴角露出燦爛的笑容，張開嘴巴想要去回答徐賢，一陣困意襲上心頭，她慢慢閉上眼簾，歪著頭，就這樣睡著了...
「傻瓜。」
徐賢久久聽不見鄭秀妍的聲音，轉過頭，她沈睡的模樣映入眼底，笑了一下，輕輕吐出小聲的只有她自己能聽見的話。
大概鄭秀妍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就這樣癱在沙發上睡著了，正如她沒想到徐賢為了不吵醒她，居然就這樣傻傻地坐在沙發上，和她一樣睡著，但她睡著前，依舊沒有忘記把身上的外套除下，蓋在她身上。
窗外陽光明媚，三個人坐在沙發上，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機上的球賽。
權侑莉告訴黃美英，她想和金泰妍獨處一下，黃美英臉上雖然流露著擔心，但看見權侑莉給予她一抹放心的微笑，她走向廚房說準備下午茶。
「去花園走走啊？」
眼見權侑莉不容拒絕的眼神，金泰妍向轉過頭來的黃美英，投向一抹微笑，然後朝權侑莉點點頭，站起身。
下了樓，金泰妍跟在權侑莉身後，第一次看見外面的景色，她的臉色卻愈發慘白，睜大眼睛看著花園外面不遠處，那片一望無際的大海。
這一切是有多熟悉...
「我特地在這裡建這棟別墅，你知道原因了？」
權侑莉雙手搭在花園的欄杆上，遙望前方那片以往帶給她們無比快樂和水源的大海，回憶湧上心頭，最後定格在掏槍射殺林允兒那個人的模樣，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給了林允兒致命一擊的人。
因為，這個仇，她一定要報。
「當年，允兒是被自己人在最後的比賽時槍殺的？」
金泰妍忍痛閉上眼睛，不願去看此刻權侑莉滿是恨意的雙眼，雖然權侑莉不曾說過，但她知道她最恨的人不是她，也不是徐賢，而是她自己。
眼看著心愛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，卻什麼也做不了，她無法想像那種錐心刺骨的感受，直至她喜歡上黃美英。
「他居然有槍在手，後來我查出了他是警方派來的，目的是潛進來，鏟除最具威脅性的殺手，你知道的，允兒是我們之中最厲害的。」
權侑莉握緊拳頭，她告訴金泰妍這些，就是要她的幫忙，準備了兩年的復仇計畫，該要展開了，而她絕對有辦法使徐賢加入，甚至要她心甘情願地犧牲生命，也在所不計。
「你說他是我的同事？」
金泰妍大吃一驚，轉過頭，不敢置信地看著權侑莉的側臉，完全沒有想過兩年前，林允兒的死亡是早就註定了。
「是，你不是他們的一份子了，泰妍，我需要你的幫忙。」
「回來吧，你本來就該是組織的一份子。」
如果聽見林允兒的死，不是最後訓練的意外是第一個震撼，那現在權侑莉真誠地不計前嫌，遞出她的手，到金泰妍面前，則是第二個震撼，而要金泰妍這短短的時間要消化這一切，則是不大可能了。
「這就是你抓我來的原因？」
金泰妍低下頭，沈思了一會兒，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一朵凋謝了的玫瑰花，曾經鮮艷奪目，卻逃不過凋謝的命運，像是預告她們四個人的命運。
總有預感，這個計畫成功的代價，就是她們的生命。
「其中一個，你不想加入，我現在也會放你走。」
「更重要的是…」
「金泰妍，我想你了。」
面對權侑莉揚起如兩年前帶點傻氣的笑容，金泰妍捏碎了手心的玫瑰花，殘留些許艷紅的葉子灑在地上，如滴滴的鮮血，而她上前給了權侑莉一個大大的擁抱。
我也想你了，權侑莉。
你，我，和小賢，好好幹一件大事吧。
因為林允兒從來都是在背後守護她們三個人。
現在，她倒下了，該是她們好好守護她了。
這個仇，金泰妍亦不能不報。
鄭秀妍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，黃昏晚霞的橙紅色，灑在她的臉上，照得她在一片夕陽的余光下醒來，但一抬起頭，映入眼中卻是徐賢側著頭靠在沙發上的睡顏。
她再次揉了揉眼睛，確定自己真的沒看錯，臉上大吃一驚，完全不明白徐賢怎麼會在這裡陪她睡覺，不打算吵醒她，只是不自覺觀賞了她睡著時，最可愛的睡顏一會兒。
不久，看得她脖子都酸痛時，終於收回視線，打算落地回房間時，終於明白徐賢這木頭人居然不離開的原因。
臉唰一聲紅了，自己的雙腳依舊環在徐賢的腰間，甚至她的雙手為了避開自己，都要勉強地放在身後，不舒服地睡著。鄭秀妍難得羞澀地咽了咽口水，趕快慢慢退後身體，小心翼翼地收回雙腳。
呼一聲地透了一大口氣，鄭秀妍抹抹額頭上，因為緊張和害羞冒出的冷汗，一站起，一件外套順勢掉在地上。
她不解地撿起地上的外套，想了一會兒，嘴角浮出一抹淺笑，笑著看了徐賢一眼，明白這是她那悶騷般的溫柔和細心，打開外套，披在她也只是穿了一件單薄T-shirt的身上。
到鄭秀妍洗過澡，換上睡衣出來客聽時，她手中多了一只手觸，見徐賢還是熟睡，心想她該是有多累，看來她昨晚又是一夜未眠。
想要戲弄徐賢的想法，再度冒起，加上她敢肯定她送給她的手觸，她不戴的可能性比較大一點。
於是，現在鄭秀妍決定先斬後奏，輕輕地拎起她的左手，為她戴上了手觸，她還得意洋洋地搖了她手臂幾下，心想尺寸居然剛剛好，怎麼也掉不了，嘴角的笑容更加歡喜了。
跳跳蹦蹦地走向廚房，鄭秀妍拿出冰櫃中，她買回來的鮮魚、牛肉和菜心，終於可以展現她的廚藝，煮一頓晚飯出來。
徐賢是被一陣香氣弄醒，她習慣性地伸手擋住不適應的強光，在抬手的一刻，立刻發現左手戴著的手觸，不解地伸出右手，打算除了它，但卻用盡全力，也鬆不下來。
隨著一陣笑聲傳來，她轉過頭，便看見鄭秀妍戴著圍裙，呼呼大笑的樣子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，看來又是她的傑作。
「是生日禮物呢，哈哈哈，快過來吃飯吧。」
鄭秀妍盛了兩碗飯，放在餐桌兩側，抹了摸額頭上的汗水，伸手向後解開圍裙身後綁住的結，卻皺起了眉頭，累得垂下雙手，也解不了結。
求助混合可憐的眼神投向徐賢，卻看著她難得地嘴角上揚，甩了甩左手除不下的手觸，得瑟地暗示就和她一樣戴著吧，索性不理鄭秀妍的呼叫，坐在餐桌前，直接拿起筷子趴飯。
「喂，怎麼這麼小氣。」
鄭秀妍看見徐賢夾菜的動作，頓時覺得餓了，真的像徐賢所說的，戴著圍裙吃起飯來，而徐賢懶得理她，還在為左手總感覺不舒服的手觸而賭氣，畢竟她可沒有戴手飾的習慣。
「你什麼時候去英國？」
徐賢一直低下頭專注吃飯，鄭秀妍卻不想氣氛這麼安靜，繼續自言自語，深信終會等到她理會她。
「有危險嗎？你又去殺人吧？」
聽見鄭秀妍格外溫柔的聲線，徐賢伸手夾菜的動作頓了頓，夾著的那條菜心，掉在桌面上，被她不動聲息地再次夾起。
「我睡著前，你說會送我禮物的，別以為我沒聽見。」
「聽住了…」
「平安沒事地回來吧，賢。」
「我想要一個平安無損的你。」
那一刻，徐賢愣住了，緩緩地抬起頭，不敢置信的眼神對上鄭秀妍綻放的笑眼。
她空洞無情的眼眸，淪陷在她的笑眼。
好像沾染上她的溫度。
或者，她的溫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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