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作者:LoveStar_L
☆、Chapter 17
鄭秀妍站在休息室的咖啡機前,按鍵後,手握在杯子上,整個人卻在發愣,直至熱騰騰的咖啡溢出杯子,流到手背上,一陣疼痛感隱隱傳來,才猛地抽開手,驚呼了一聲。
剛好進來的Jason,聽見鄭秀妍的聲音,立刻上前,伸手按停了咖啡機,然後著急地拿起鄭秀妍藏在身後的右手查看。鄭秀妍縮手也不是,甩開他的手又不是,只能輕輕搖搖頭,微笑說沒事。
「怎會沒事,手背都燙紅了一片。」
Jason皺起眉頭,小心翼翼地拿著鄭秀妍的手,讓她坐在沙發上,然後走到咖啡機上方的櫃子前,拿出放在裡面的醫藥箱,找到了棉花棒和一盒燙傷膏。
「不用這麼麻煩你了,我自己來吧。」
鄭秀妍眼見Jason專注地打開燙傷膏,使她深感過意不去,因為他也是值了一夜班,來休息一會兒,現在卻要他休息時間,也要照顧她,叫她怎麼好意思。
畢竟,發呆是她自己的錯,一整天在醫院也無法專心下來,幸好除了反應遲鈍了一點,沒出什麼失誤和意外。
「還跟我客氣什麼啦,你可是我學妹呢!」
「哈哈,那請你溫柔點,學長大人。」
整個晚上的神不守舍,終於在這一刻放鬆了一點,全因為Jason調皮的眼神和戲謔的話語,鄭秀妍忍不住笑了出來,卻又在冰涼的燙傷膏碰到手背皮膚時,潛意識地縮了縮手。
Jason笑著點點頭,像是預料到鄭秀妍會怕痛縮手,只是稍微托起她手掌的手,不知道何時加大了力度,往上握緊她的手腕,來固定她的手。
完成簡單的處理後,Jason勾起一抹滿足的笑容,鬆開了她的手腕,然後站起身,將用過的棉花棒扔進垃圾桶,繼而把醫藥箱放回櫃子,順手拎起剛才燙傷她的杯子,穩穩地放在她沒事的左手手心。
「好了,你今天怎麼了,心好像都不在這裡。」
坐在她旁邊,Jason轉過頭,嘴角笑容的彎度不多不少,剛好是一個學長關心學妹的溫和笑容。
「有這麼明顯嗎?放心,我不會讓私事影響工作的。」
鄭秀妍抿了一口熱咖啡,尷尬地微笑回應道,試圖掩飾心中的不安,一來她以為Jason是以前輩的身分提點她,二來她可沒打算跟別人說徐賢的事情,至今她只認為她在開玩笑。
畢竟,一把手槍不代表什麼,也許是玩具槍,但想到此,握在手心的重量,絕不是開玩笑的,她能真切感覺到握槍的實感。
說不定現在玩具槍的模擬程度,已經那麼高了...
「ssica,你在我面前也想著別的事啊?」
甚至是別的人。
Jason裝作無趣地瞪了鄭秀妍一眼,翹起二郎腿,眼中帶笑地望著她陷進思緒時,迷茫的眼眸。
「Sorry,你剛才說什麼?」
鄭秀妍被Jason的輕笑聲,拉回現實,一時之間搞不清Jason的笑意,只能不知所措地看著Jason相反悠然自得的樣子。
「我喜歡你,你不是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嗎?」
Jason無奈地看著前方的水機,自嘲般地說道。一股心酸感湧上心頭。記得他在這裡重遇大學時代僅有一面之緣,卻一見鐘情的鄭秀妍,才知道原來世界這麼小,或許是眷顧他的幸運,讓他和她再次相遇。
但是,無論他做什麼,也改變不了鄭秀妍當他只是大學前輩和醫院同事的關係。除了工作上必要的接觸,他和她之間的話少得可憐。
甚至,每次都是他不顧面子敲響她辦公室的門。
而她,儘管每次微笑相待,但他現在終於知道那笑容有多冷淡和生疏,因為那天在徐賢面前,她揚起了他從未看見過的笑容。
那多美啊,可是這美不曾為他展現。
「咳...咳… Jason,我...」
鄭秀妍再次睜大眼睛,腦海碰一聲,空白一片,這突然其來的表白,她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,叫她如何給他一個大方得體的反應,更貼切來說,是拒絕。
「我不介意被你利用。」
「就算你喜歡徐賢,我也願意幫你。」
Jason別過臉,忍住內心的生氣和酸痛,還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他想了很久的話,只差鄭秀妍的點頭。
既然我無法打動到你,那至少讓我擁有和你一起的感覺,即使是最假的愛,即使是最短暫的時間。
「Jason,你搞錯了,我不…」
「你騙得過你自己,騙不了我,我會等你答覆的。」
鄭秀妍立刻搖搖頭,打算向Jason解釋清楚這一切,首先她一直只當他的好,是學長的緣故,其次誰說她喜歡徐賢了...她討厭她還來不及啊,這害她分心的人。
但是,Jason打斷她的話,擱下一抹慘淡的笑容和落寞的背影,轉身而去。
不久,她低下頭,看著淺紅的手背,勾起了一抹苦笑。
因為徐賢而得來的傷口,不應該由別人負責。
坐在書桌前,翻閱電腦螢幕上翻譯好的內容,得知這次的目標是在外國,而資料和以往的沒太多不同,就是目標背景、生活習慣諸如此類的說明,好讓徐賢找一個最好的時機動手。
閱畢全部資料,記住了目標的樣子,欠的只是出發的時間,她不自覺地揉了揉乾澀的眼睛,又這樣看了一晚上。睜開眼,一串鑰匙安穩地放在不遠處,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。
雖然退燒了,還是帶有隱約的頭暈,大概因為她在鄭秀妍離開後,沒再休息過,明明這次任務並不急,訂機票的時間,也是她自行決定,她卻毫無猶豫地開夜車細閱所有資料。
她不能否認,這長夜不眠,源於那串遺留下來的鑰匙。
想不到有一天,她那天才般的電腦技術,單純只為了進入醫院的內部系統,查一遍鄭秀妍的值班時間,知道她在早上七時下班。
更加想不到她居然還打算閉目養神一會兒後,下樓到上次鄭秀妍說好吃的茶餐廳,買一份早餐給她吃,然後算好時間,假裝偶遇,讓她不至於進不了門。
但是,放不下面子的徐賢,最終沒有在路上等待鄭秀妍,反而將兩人份的早餐,放在餐桌後,坐姿端正地坐在沙發上等待。明明開著電視機,卻不自覺地把音量調到最低,僅為了聽見門外的腳步聲,然後去開門。
心思沒放在電視機畫面的旅遊節目上,多美的各國著名景點介紹,也進不了徐賢的眼睛,她從沒有如此緊張和專注過,即使瞄準目標時,也是淡然自在,現在卻閉上眼睛,細心聆聽門外的聲音。
鄭秀妍下了計程車後,腳步顯得沈重又緩慢,Jason的話,害她工作的餘下時間,更不能專心,心浮氣躁地好幾次差點罵了有些小失誤的實習護士,明明她一直保持一顆包容的心,只要不是大錯,她更傾向耐心指導和提點。
現在,漫步在回家的路上,鄭秀妍開始煩惱於該怎麼面對徐賢,大喊徐賢的是她,哭在她面前的是她,任性地甩門而走的是她,現在站在門前,卻奈何摸了渾身的口袋和包包每個角落,也找不到鑰匙的也是她...
她的臉漸漸因為著急和緊張變紅,額頭上也冒出細汗,惹得她終於感到不耐煩,放棄了尋找,對著緊閉的大門,長長地嘆了一口氣,卻賭氣地伸不出手去按門鈴或敲敲門。
低下頭,一臉可憐地抱住包包,鄭秀妍想如果小小賢在就好了,它會動就好了,那就不用依靠徐賢那壞人,也能開門進去。
這時,門卻自動打開了...
鄭秀妍還不肯抬起頭,偷偷地瞥見前方的藍色拖鞋,知道徐賢就站在她面前,繼續把頭埋在包包背後,邁開小步,慢慢地向前,側身避過她,然後走進客廳。
徐賢關上門,轉身對著鄭秀妍停在沙發旁的背影,卻不知道如何開口,而開口了又該說什麼。
她撞破她的身分,她應該殺她滅口,但她沒有,甚至還任由她在外面流連了十多小時,讓她有機會跟別人透露。
但打從心底,她卻沒有懷疑過鄭秀妍會否告訴他人,她家住了一個殺手。
信任這回事,不應該存在她的心裡。
因為她不會相信任何人。
「槍呢?」
鄭秀妍把包包放在沙發上,深吸了一大口氣,轉過身,直直地看進徐賢淡然的眼睛,語氣冷淡。
徐賢緊鎖眉頭,不解地望著鄭秀妍,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。
「要我相信你是殺手嗎?你拿槍出來給我看看。」
鄭秀妍壓下心底浮起的絲絲恐懼,鎮定自若地開口,連嘴角也擠出一抹燦爛的微笑,無論怎麼看、怎麼聽,也以為她說的只是普通一句,例如你吃早餐沒有的話。
但是,她卻輕鬆地說出殺手和槍的字眼,換來徐賢的擔心,因為她知道一個普通人如鄭秀妍不應該有如此反應。
除非是她偽裝出來的冷靜,來掩飾心底的不平靜。
「好。」
徐賢也笑了,笑得從容,笑得毫不在乎。既然註定要傷害你,何不提早讓你受傷,至少傷口有更多的時間去痊癒。
她迎著鄭秀妍一路緊跟的銳利眼神,慢悠悠地走進房間,到書架掏出那把昨晚被鄭秀妍看見的手槍,甚至還打開上一排的另一本書,取了六發子彈。
趁著徐賢背影消失在視線的一刻,鄭秀妍終於鬆一口氣,連忙打開包包拿出水瓶,灌了幾口水,臉上的慌張和害怕,這一刻才顯現出來,卻又在聽見腳步聲,再度傳出的時候,全部收起。
她不知道,那是徐賢故意發出的,一個殺手走路時,早已養成不會發出聲音的習慣。
「真槍和假槍的分別是什麼?」
鄭秀妍咽了咽口水,假裝不經意地撥髮時,擦去額頭冒起的冷汗,很是冷靜地問著站在她幾步之遙的徐賢,她手中還擺弄著那把手槍。
「開一槍就知道了。」
徐賢看著鄭秀妍的眼神,終於帶著溫度,熾熱得像是要燒傷鄭秀妍的刺眼,她帶著笑,打開手心,六發子彈映入鄭秀妍的眼簾,使她睜大眼睛,再次受到驚嚇。
但她卻立刻伸手掩住嘴,裝咳了幾聲,差一點就要驚叫出來。
看著徐賢可怕的那樣熟練和快速的上子彈動作,不用五秒就把子彈全部放進去,然後重新裝好手槍,鄭秀妍很清楚依昨晚的記憶,像徐賢一樣按下突起的位置,然後扣下放手指進去的位置,假如這把是真槍,假如子彈是真的,子彈就會真的飛出來。
「給我。」
鄭秀妍接過徐賢笑著遞給她的手槍,握槍在手心,很沈重,她的手不由自主地發抖,只好強裝自然地用左手按在握槍的右手腕上,減低緊張感,更不能被徐賢看輕她居然害怕一把槍。
這所屋子早就裝了層層高科技的隔音設備,即使開槍,近至門外也不會聽見,但徐賢卻沒比鄭秀妍輕鬆一分,她盯緊她的手,每一個動作也換來她的心跳加速,她比她更害怕,不怕她開槍,卻怕她傷及自己。
可是,終要狠下心,在她面前揭穿自己的身分,終要讓她拿著槍,知道她真的是一個殺手。
而鄭秀妍毫無預警的動作,卻讓徐賢一把衝上前,按著了她握槍的手。
因為她居然把槍口指向自己的心臟,明明嘴唇都在顫抖著,卻拼命擠出一絲從容自若的笑容。
「你做什麼?」
徐賢沒有漏看她右手背的淺紅一片,即使動作如此快,也在瞬息之間,避開她手背的位置,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,冷冷地說道,不是裝出來的冷酷,而是真的生氣了。
她居然拿槍來玩。
「你說你是殺手,你很擅長殺人不是嗎?那你現在開槍給我看。」
鄭秀妍額頭上的冷汗愈冒愈多,都沾濕了瀏海,連握槍的手心,也滲出手汗,但偏偏不偏不移地把槍正正地對著自己心臟上,悠然自得的語氣,若細心聽,能聽出陣陣緊張的呼吸聲。
她是醫生,無比清楚子彈打入心臟的後果。她也做過拿出子彈的手術,無比清楚中槍的人有多痛苦。
但這一刻,她卻將一切後果拋諸腦後,口口聲聲罵徐賢不能拿生命來玩的人是她,現在拿自己生命來賭的人也是她。
賭注是她自己的生命,而她賭徐賢不會開槍。
不是不相信徐賢是殺手,而是相信她是殺手,也不會向她開槍。
「你覺得我不敢開槍?」
徐賢從未如此的生氣,她忍住胸口火氣的起伏,拼命壓下想要開口大罵,鄭秀妍拿槍來玩的衝動,握她的手腕更緊了,至少她能看見鄭秀妍因為疼痛,微微皺起的眉頭。
「我相信你。」
鄭秀妍終於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,在這種危急關頭,她卻笑了,左手覆上徐賢握得她手腕疼痛的右手,然後拎起她的右手,把手槍塞進她手心,唯獨不動槍口指著的位置,自己的右手握緊槍口,不讓徐賢移開手槍。
她要徐賢能選擇的只有開槍,和不開槍。
「你想我相信你?」
徐賢握槍的手,不像鄭秀妍發抖的手,但她能感覺到手柄濕濕的,告訴了她,鄭秀妍是有多害怕,她嘴角毫不在乎地上揚,像是聽到一個笑話後,冷笑。
「我想你相信這個世界,不要封閉自己。」
鄭秀妍閃爍著光芒的眼神,散發著那叫希望的東西,但徐賢卻不為所動,伸出大拇指緩緩地按下保險。
那時,她不知道她的世界就是鄭秀妍,她會相信的也只是鄭秀妍。
「我就是這樣,你不可能改變我。」
「那你開槍吧。」
看著徐賢冷冽得刺傷她的眼神,鄭秀妍像是放棄般閉上了眼睛,等待她宣判她的死亡,是的,她不忍也不敢再看她的眼睛,因為害怕看不見她眼裡的一絲不忍心。
碰!
她開槍了。
一聲悶悶的撞擊聲響起,鄭秀妍卻感覺不到預想的疼痛,懷疑自己是不是麻木的感覺不了痛,還是因為她死了,所以不覺得疼痛...
「我不殺你,不代表我不敢開槍。」
徐賢垂下手槍,別過臉,不去看那被橡皮子彈擊中,倒在沙發上的泰迪熊,淡淡地說道,隱含一絲的絕望。
她輸了。
面對鄭秀妍,她從一開始就不敢冒險,思量再三後,還是拿走了以前練習用的橡皮子彈,手槍裡的從來就不是真子彈。
但她明知道子彈不會傷她一分,她也不敢向她開槍。
只因為連一絲橡皮子彈打在她身上的疼痛,她都不忍她承受。
鄭秀妍還在發愣,胸口大口大口緊張得不斷透氣,依舊陷在剛才千鈞一發的恐懼中,直至她順徐賢的眼神,轉過身,看見中槍了,身體陷進去的泰迪熊,她終於明白徐賢的話。
是的,她是殺手。
沒錯,她會開槍。
但是,她的心卻很痛,為那只泰迪熊心疼。
不是因為是她送給她的,而是她傷害她自己。
小小賢。
小小賢。
在她自己明知道子彈不會帶來傷害的時候,她也寧願向那只代表她的泰迪熊開槍,也不向她開槍。
叫她如何捨得逃走。
叫她如何捨得怕她。
「我相信了,你是殺手,你會開槍,我們可以吃早餐了嗎,我肚子很餓...」
背對徐賢的鄭秀妍深吸一口氣,嘴角掛上甜美的笑容,上前抱起了泰迪熊,低頭吻了一下它受傷的位置,撫平它身上凹陷進去的毛毛,然後轉過頭,裝作剛剛上演的驚心動魄沒發生過。
徐賢愣住了,握緊手中的槍,輪到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鄭秀妍若無其事地,一跳一蹦地走向餐桌,把那只她送她的泰迪熊,放在一張椅子上,然後笑著對她招手,叫她過去一起吃。
她握槍的手,依舊能感覺到鄭秀妍手心餘下的溫度,而她還在對尚未冷卻的溫度不知所措。
最後,她輕輕地點點頭。
位於書架第二排,那本鄭秀妍選中唯一不是英語的書籍,打開的一頁除了序號和日期,多了一行潦草的文字。
我想我以後再不能用這把手槍了,它永遠停留你雙手的溫度。而我不想用你觸碰過的槍去殺人,不想你的雙手沾上一滴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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