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作者：QI仔爱老大
第九章 北朝行（下）
翌日清晨，陽光如碎金一般，灑得滿地都是，倒是難得一見的好天。
按照徐賢的交代，一進入北朝的地界，權侑莉就將林允兒和鄭秀妍，帶離了隨行的大隊，撿小路進京。
原因自然是為了兩人的小命考慮，征戰天下這麼多年，死在林允兒手下的北朝將士，不計其數，多少人視她為眼中釘、肉中刺，恨不得除之而後快。
更惶論千金之軀的鄭秀妍了。
權侑莉梳妝好後，從屋子裡走出來，被已經坐在桌邊吃早點的鄭秀妍嚇了一跳。
真是見鬼了。
“權黑炭…”鄭秀妍指了指對面的凳子，”坐啊。”
權侑莉撇過目光，轉而看向鄭秀妍，眼中有火花點點撲出，唇側勾了勾，忽而笑道，”娘娘，我叫權侑莉。”
鄭秀妍納悶的看著對面突然變友好的人，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，”我知道。”
尷尬的氣氛，在兩個人之間蔓延開來，權侑莉在心裡已經把林允兒那個懶鬼抽筋扒皮了。
不過能感覺到尷尬的似乎只有她一個人，另一個人倒是悠然自在的很。
“娘娘今天胃口不錯。”權侑莉沒話找話的說道。
“嗯？”鄭秀妍抬頭瞧她一眼，又低下頭繼續吃飯，”你們北朝冬天只有白菜嗎？”
“呵呵呵…”被鄭秀妍問的一愣，權侑莉苦笑著回答，”這不是還有豆腐呢…”
“這還是從我們南朝買的呢！”鄭秀妍不屑的撇撇嘴。
權侑莉斜她一眼，長髮飄飄一甩，”那又怎樣？”
對於上升到國家尊嚴的問題，權大將軍向來是不會讓步的。
“呀！權侑莉！你怎麼一點風度都沒有？！”鄭秀妍戳著碗裡的白菜葉抗議。
“風度？”權侑莉雙手托腮做沉思狀，”那是什麼東西？”
相處這麼多天，鄭秀妍對權侑莉也有了一定的了解。大字不識幾個，頭腦簡單、四肢發達，笑起來五官只剩下一張嘴，看見林允兒的時候，眼睛會冒綠光。
相當全面的總結了。
轉念間，林允兒已經聞到食物的香氣，跑了下來，逕自坐到權侑莉身邊，搶了人家的飯碗，”哎呦…餓死我了…”
權侑莉諂媚的從腰間取出一塊手帕，拿出裡面包著的勺子遞過去，”用勺子吃的多~~~”
鄭秀妍按住自己跳個不停的太陽穴，筷子一撂，”你們慢慢吃，我飽了。”說著扭頭走了出去。
有了食物的林允兒和有了林允兒的權侑莉一樣滿足，壓根沒聽見對面的皇后娘娘說了些什麼。
鄭秀妍走出客棧，越往東街走，景越繁盛，街邊店鋪寬扁高椽，甚是張揚。
不禁皺眉，這北朝的邊城，倒是要比南朝顯得繁盛許多，心裡突然有些不快。
活了二十幾年，出門逛街是第二次，一個人出門在北朝逛街，這還是第一次。難免有些小小的激動。
行了不多遠，突然見到前面有家茶攤正在演皮影戲。
鄭秀妍看皮影戲，從來都是把戲班子叫進宮裡，三宮六院進百號人一起，還不時要上演幾出爭寵的好戲，每次都讓人不痛快。
這民間的皮影戲，會是什麼樣呢？
忙著招呼客人的小廝，只覺一陣花香迎面撲來，反應過來時，空著的那張桌子前，已經坐了一個美人。
這窮鄉僻壤的地方，居然有這樣的美人？真是老天開眼了…不知道是哪家大戶新娶進門的媳婦兒。
“姑娘來點什麼？”小二殷勤的擦著桌子問道。
鄭秀妍想了想，她對北朝的茶葉品種，一點了解也沒有。正在猶豫間，眼前白影一晃，對面就坐下了一個面相清秀的小姑娘。
“來壺日照清好了。”
小二被突如其來的聲音，嚇了一跳，看見來人，臉上立刻露出滿面笑容來，”裴姑娘，回來了？”
裴秀智禮貌點點頭，打發了小二下去，兩隻大眼睛，死死的盯著鄭秀妍看。
鄭秀妍長這麼大，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女人這麼盯著，渾身上下的不自在。扭捏了一會兒，終於忍不住開口道，”你看什麼？”
“我好像在哪見過你。”裴秀智面不改色的回答她。
鄭秀妍優雅的翻了個白眼，心道這小姑娘真邪門，自己從來沒來過北朝，就是南朝的普通百姓，也沒有幾個見過自己真容的，這搭訕的手段，也太…
哦，對，允兒說這種行為叫做扯淡。嗯，對，就是這詞兒！
不知道自己被腹誹了的裴秀智，一直在腦海裡認真搜尋眼前這張臉的主人，半晌，恍然大悟的道，”我想起來了！上次去南朝皇宮偷拉麵的時候，我在倚梅園裡見到你吹簫了！”
“呀！你什麼時候看到的？！”鄭秀妍被她的話，嚇了一跳，自己去年中秋時，謊稱身體有恙，沒去參加慶典，去了倚梅園散心。這事連允兒都不知道，這小姑娘又是怎麼知道的？
“就是去年中秋啊，”裴秀智一臉真摯的道，”我還聽到姐姐說，希望能遇到一個懂得自己的人，不想在皇宮的束縛下生活了呢！”
鄭秀妍合掌，手心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微微滋潤了，負手抬頭，警覺的看著對面那人，”不要再讓我看到你。”
冷風迎面而來，裴秀智吸了口冷氣，這才從剛才的震驚中，回過神來。掐指一算，便知道那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南朝皇后鄭秀妍了。
早前聽說了徐賢姐姐怪異的行為，然後孝淵姐姐就來南朝找她，說讓她回來看好戲，難道跟這個漂亮的皇后有關係？
鄭秀妍慌慌張張的跑回客棧，林允兒給權侑莉夾菜的一幕，直直戳進眼睛裡。這小傢伙什麼時候能把飯讓給別人了？！
“唔…，秀妍，你怎麼回來了？”林允兒瞧著她一臉天真爛漫的笑著道。
鄭秀妍撇撇嘴，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嘴臉，轉身上樓回房間了。
權侑莉撓頭，”你們娘娘脾氣還真是古怪啊…”
林允兒傻樂，”一會兒就回來…了…”
話音未落，鄭秀妍的房門又打開了，整個人輕飄飄的下了樓，優雅端莊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。
權侑莉嚇得連連咽下好幾口口水，這才貼近旁邊見怪不怪的林允兒問道，”她剛才幹嘛去了？”
林允兒沖她笑的露出了自己的”血盆大口”，得瑟的答道，”補妝！”
可是做人總歸是不能太得瑟，所謂一物降一物，相生又相克。
“呀！林允兒！”鄭秀妍一腳踩在林允兒的腳背上，怒氣衝衝的低吼，”把你那欠打的笑容收回去！”
林允兒扁嘴，小腦袋慢慢耷拉了下去，向權侑莉投去委屈的目光。
權侑莉扭過頭去，不看她，大有”大難臨頭各自飛”的意思，氣的林允兒咬牙。
徐賢手指一軟，朱筆落下，砸在案上，濺了一滴刺眼丹墨於一旁紙箋上。
嚇了旁邊正在吃糕點的金孝淵一跳。
“怎麼了？”
徐賢抬眼，為了掩藏金孝淵的身份，身邊伺候的宮人，全被她打發了下去。黃美英又是一個夜貓子，白天幾乎不怎麼出門。
所以，偌大的大殿裡，只有她們兩姐妹大眼瞪小眼。
“你該走了。”
“走？”金孝淵咽下嘴裡的食物，憤恨的瞪著高座上的人，”你良心讓權侑莉吃了？！”
徐賢瞥她一眼，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，”我有消息要你送給侑莉。”
“真是…”金孝淵長嘆一口氣，將盤子裡剩餘的糕點，裝進衣袖裡，這才起身拍拍屁股，”那傢伙在哪呢？”
“杵州。”徐賢面無表情的應聲，將寫好的紙條遞給她，揮揮衣袖，示意她可以走了。
這一個月因了鄭秀妍的事，她竟然忘記了李東海那個奸細，就這麼被鄭允浩將了一軍。
“來人！”威嚴的聲音，迴響在空蕩蕩的大殿內，讓人無端覺得冷意。
門口恭候的太監應聲而入，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大禮，”皇上有何吩咐？”
“宣黃大人進宮。”
“喳。”
因為鄭秀妍對北朝的水土不服，三個人乾脆在杵州多停留了兩日。
桌上茶碗壁上彩瓷盈亮，碗中之茶香氣怡人。
權侑莉看著那碗茶，卻是碰也不碰，由著那茶涼了去。
自從知道幽州暗殺的事情，徐賢一手安排的，她心裡的不安，便與日俱增。
徐賢下棋從來都是環環相扣，心思縝密的，只是她不說，她更不敢問。
三長一短敲擊聲，從禁閉的窗戶上傳來，那是她們之間特有的暗號。
“是誰？”權侑莉疑惑不解的問，她第一意識以為是黃美英，可想到她那打死也不離開徐賢的性格，便很快否定了。
“黑傢伙！給我開窗戶！”金孝淵不耐煩的低吼。
光是這欠揍找死的語氣，就足夠權侑莉判定來人是誰了。
陰著臉打開窗戶，目光越過樂的一臉得瑟的金孝淵，被她身後的人吸引，笑的溫柔，”嗨…”
金孝淵不解的回頭，而後被身後的人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，”呀！你什麼時候跟過來的？！”
裴秀智低頭對上金孝淵的目光，一臉認真的開始解釋，”我是在半個時辰之前，看見姐姐從賭場裡出來的，我覺得去那種地方，是非常不好的行為，不利於姐姐今後的人生發展，所以就想跟著姐姐，等你下次去的時候阻止你。”
權侑莉聞言，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，”你又去賭場了？哪來的錢？”
金孝淵心虛的避開她的目光，轉向一臉嚴肅的裴秀智，嘗試轉移話題，”你不要低著頭跟我說話！我會覺得自己很矮！”
裴秀智托著下巴，認真思索了片刻，然後依舊嚴肅的開口，”可是姐姐比美英姐姐那個矮瓜還要矮呢…”
“呀！”金孝淵一把抓住面前人的衣服，目露凶光，”裴秀智，你是找打吧？！”
見金孝淵有動手的趨勢，本來打算看戲的權侑莉，終於忍不住出手，”金孝淵，你比我還大幾個月呢，好意思以大欺小？！”
誰知這話一出口，金孝淵氣的眉毛都倒立起來了，嘶吼道，”靠！這種時候，你們怎麼不說我只有十歲了？！”
“艾瑪…”權侑莉嚇得一把捂住她的嘴，緊張兮兮的聽了聽四周的動靜，確定沒有人發現，趕緊把兩個人拎進了屋裡。
雖然這兩個人不是什麼值得招待的客人，但是禮數上的東西，還是習慣性的做一做。將桌上早就放涼了的茶水潑掉，給兩個人換上熱茶，權侑莉這才進入主題，”說吧，小賢是不是有事交代。”
“嘖嘖嘖…”金孝淵吧唧吧唧嘴，略帶嫌棄的瞧著她，”真是得寵了啊，連皇上都不叫了…”
權侑莉壓根連看都懶得看她，”說的好像你多遵守禮儀似得。”
金孝淵被她噎的一時找不出話來反駁，一旁的裴秀智已經幽幽的開口了，”孝淵姐姐，為什麼你到哪裡都要跟人打架呢，萬一碰到比你武功更厲害的人怎麼辦？天外有天、人外有人，先祖們的話，都是經過千錘百煉的精華，我們應該時刻銘記才是。”
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這個小師妹教訓了，可是金孝淵還是覺得太沒有面子了。
以她跟權侑莉旗鼓相當的文化水準，這些成語俗語什麼的，她就沒有幾個聽得懂的，所以她真是被裴秀智這種執著的精神氣結了。
對付裴秀智，講道理是沒用的，因為她就是道理。所以金孝淵很自信的使用了必殺技，”你如果再說下去的話，我就把你從南朝偷的拉麵全都砸了。”
“哎呦…真是…”裴秀智突然托著臉，一臉悲戚的目視遠方，把剛說完狠話的金孝淵嚇了一跳，以為自己的話，對她的打擊太大了。
“其實偷拉麵是不對的行為，可是我實在是太想吃了，所以我每次都按照市價留下銀子的。”
金孝淵跟權侑莉抽抽嘴角，面無表情的喝茶。
“你們能不能告訴我，你們到底是來幹嘛的！”權侑莉終於忍無可忍，咬牙切齒的看著正從懷裡往外拿食物的金孝淵。
“嗯？”金孝淵聞言露出深思的表情，看向權侑莉反問道，”我是來幹什麼的？”
“砰！”權侑莉手裡的杯子，終於承受不住主人的憤怒，華麗麗的破碎了一地。
“我想起來了！！！！！！”金孝淵跳離自己的座位，跟權侑莉隔開了一段相當長的距離，開始脫衣服。
權侑莉跟裴秀智趕緊把眼睛捂上了。
“金孝淵！本將軍有喜歡的人了！你不要想這些不正經的東西！”
“死呆子，你要笑死我了…好嗎？
權侑莉聞言，從手指縫裡露出一小半眼睛。金孝淵衣冠不整的站在她跟前，手裡舉著一張紙條。
那質地，分明是皇室之物。
懸著的一顆心，這才放下來，金孝淵怎麼說也是皇上的姐姐，她要是真看上自己的話，可怎麼拒絕才好。
權侑莉用自己修長，但不白皙卻骨節分明的手指，慢悠悠的打開紙條，臉上的表情，瞬間垮了下來，”她是認真的？”
“啥？”金孝淵一把將紙條搶過來，只見上邊畫了個惟妙惟肖的城門，上書”蘇州”兩個字，旁邊還有個迎風招展的小旗子。
“這是啥意思？”
“蘇州見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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