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作者：QI仔爱老大
第二章 初見
幽州地處極寒，即便現在還未到冬季，也已經讓久居宮闈的鄭秀妍遍體生寒了。
相比之下，徐賢似乎就顯得輕鬆許多。北朝本來就比南朝地勢偏低，氣候偏冷，所以倒也沒有太多不適。
權侑莉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，接過侍衛端來的熱茶，輕聲道，“皇上，喝杯暖茶，熱熱身子。”
徐賢聞言，從佈陣圖上抬頭，對上權侑莉關切的目光，接過茶，微微笑了笑，“謝謝。”
喜歡對臣下說“謝謝”的皇帝，徐賢怕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了。若不是跟在她身邊這麼多年，對她溫和清潤的性格，太過了解，權侑莉也不能這麼鎮定如常的站在這裡了。
“對了，”徐賢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，眼睛亮了一下，“朕聽說，南朝後宮最近不太平？”
“嗯，似乎，是因為男人。”
“男人？！”徐賢不禁失笑，後宮向來是女人們爭奇鬥豔的地方，何時讓男人也摻和進來了？
“正是。”權侑莉的目光，顯然不在這件事上，她是上陣打仗的大將軍，後宮裡那些雞飛狗跳、雞毛蒜皮的事情，向來是不放在眼裡的。
“侑莉啊，你這性子未免清冷了一些。”徐賢瞥見她那副漠然的德行，由衷的感慨道。
“嗯？”權侑莉有些不解的看向她，深黑色的眸子閃亮亮的。
徐賢笑著搖搖頭，果然呆子就是呆子。“要不要朕給你找個婆家？”
“什麼？！”權侑莉聞言，瞪大了眼，身子也不由得晃蕩了幾個，“我不會比林允兒先結婚的！”
這下輪到一向淡然的徐賢不解了，食指輕叩著桌子，饒有興趣的開口問道，“這關林允兒什麼事？”
權侑莉被她攝人心魄的眼神，弄得有些緊張，握了握手裡的佩劍，像是下定了決心，“侑莉雖然是女兒身，可也知道國破，則無以為家，臣定要親手取下那林允兒的首級來。”
徐賢好笑的看著她宣誓一樣堅定的表情，似乎對如此感人的忠心，毫無感覺。眼珠一轉，調笑道，“我們侑莉原來是女兒身啊…”
意識到被取笑，可又迫于皇權，權侑莉只好在心裡默默吐槽徐賢的悶騷性格。
明明第一眼看上去是非常可愛溫和的人，接觸了，才知道是做起事來，認真到令人髮指的完美主義性格。可是…再熟悉一些的話，就會發現其實根本是個腹黑的悶騷女人。
似乎感受不到身邊投來的幽怨目光，徐賢怡然自得的伸了個懶腰，活動一下僵硬了的身體，又專注於眼前的佈陣圖。
權侑莉輕輕舒了一口氣，像是劫後餘生般露出明朗的笑容來，細心的替徐賢收拾桌子上的雜物。
跟權侑莉的貼心服務比起來，似乎鄭秀妍身邊的心腹，多多少少讓人覺得無奈。
“呀！林允兒！你信不信我斬了你！”鄭秀妍手裡的銀筷子，準確無誤的從晚膳中挑出一片黃瓜來，隨即對身邊站著一臉嚴肅的人怒目而視。
林允兒聞言，歪頭做無辜狀，漂亮如鹿般清澈的眸子，一閃一閃的透著皎潔，“皇后娘娘為了一片黃瓜，殺了個大將軍？…那應該會流芳千古的吧…”
“啊啊啊啊啊啊！！！”伴隨著高分貝的尖叫，鄭秀妍身影一閃，躲進了身後的屏風裡，“全都給我退下！！！給我端走！！！”
林允兒強忍住笑意，對一臉茫然的兵士們擺擺手，“皇后娘娘第一次來，吃不慣邊塞的食物，都拿下去吧。”
兵士們聞言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，一個個懊惱的拍著額頭。真是的，皇后娘娘千金之軀怎麼吃的慣他們這些粗茶淡飯呢…還是趕緊撤下去，省的掉腦袋好了。
聽見外面的聲音漸漸消失，鄭秀妍這才冷著一張臉，從屏風後現身。
林允兒馬上露出狗腿的笑容，托腮嘟嘴的裝可愛，“娘娘~~~”
雖然不是第一次聽到林允兒撒嬌的聲音了，可是鄭秀妍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，簡直就像是個娘氣的男人啊！
“林允兒！本宮警告你！”鄭秀妍冷下臉，聲音裡仿佛都帶著冰渣，“不要仗著本宮寵你，就胡作非為！”
“好嘛好嘛~~~人家知道了~~~”某人完全沒有把如此嚴肅的警告當回事，“娘娘不要生氣了…”
鄭秀妍外冷內熱的性子，早就了解的通透了，也不知道當年是誰，明知自己一點武功都沒有，還為了救她，擋了刺客一劍。
鄭秀妍輕輕“哼”了一聲，不再搭理在一旁耍寶的林允兒，打開桌子上放著的地圖細細查看起來。
林允兒見狀，乖巧的坐到她身邊，收起剛才嬉皮笑臉的模樣，認真的跟她討論起戰事來。
整整十日，徐賢的大軍，才行至幽州。
“臣，幽州刺使崔秀英，參見皇上。”
徐賢看著眼前笑容明朗的女人，不由勾起嘴角，跟著笑了起來，“起來吧，素問崔愛卿用兵如神，不如今日就讓朕見識一下？”
“蒙皇上抬舉，微臣愧不敢當。”
“呀！謙虛啥！”一旁的權侑莉，實在看不下去，跳著腳的蹦出來。
崔秀英惡狠狠的瞪了一眼破壞自己形象的人，尷尬的清清嗓子，“權將軍莫不是喝多了山藥汁，把腦子喝糊了？！”
“噗…”黃美英聞言，不由直接笑噴了出來，能讓權侑莉這麼失態的人，崔秀英是除她和徐賢之外的第三個。
“呀！崔秀英！本將軍看你是找死！”權侑莉說著，就去拔佩劍，卻被一隻白皙修長的手，攔了下來。
“權將軍，別生氣，”徐賢好笑的看著她，這人什麼時候這麼幼稚了，“一會兒還要打仗呢，留些力氣。”
權侑莉見徐賢出面，只好沖著崔秀英呲出一口白牙，悻悻的把劍放了回去。
“崔大人…”黃美英眯著一雙笑眼，饒有興趣的開口，“戰書可是送到南朝那裡了？”
作為徐賢的貼身侍衛，黃美英自然也是第一次來幽州，第一次上戰場，心下不免有些好奇和激動。
“送去了。”崔秀英對這個笑起來，像寶石一樣閃耀的同僚，很有好感，至少比權侑莉那塊沒有山藥汁，就要砍人的黑炭，好多了！
呀！又被瞪了一眼的人，在心裡叫喚，崔秀英！等打完仗，我非砍了你！
氣氛就這樣溫馨，而又尷尬的定格，直到前方的士兵跑來報告。
“皇上，權將軍，崔刺使，黃大人，敵方將領在城下叫陣。”
徐賢聞言勾起嘴角，微微的笑著，回頭看看身後眾人，“侑莉出城迎戰，你們兩個跟我去城上觀戰。”
雪域無邊，寂寞宮殿，一笑十年。鄭秀妍，十年了，終於要再見上一面了。
幽州城外，旌旗蔽天，十里連營，兵馬聲沸。
中軍行轅前肅穆一刹，金底黑字的大旗，立于帥帳前，兩班刀戟相叉的士兵，一身黑甲，眉尾倒吊，守在帳前。
林允兒手持銀色流星花槍，站在城下，身下雪白的汗血寶馬，不時發出興奮的嘶鳴聲。
隨著厚重的城門，緩緩開啟，密密麻麻的士兵不斷湧出，而後一匹毫不遜于林允兒坐下的黑色寶馬，飛速奔來，屹立在大軍之前。
正是手持日月雙股劍的權侑莉。
不過林允兒的視線，卻沒有被權侑莉震撼的出場所吸引，反而仰頭看向城下隱隱約約站立的那幾個人影。
哪個才是徐賢？
權侑莉的視線，也不在纏鬥這麼多年的老對手身上，而是被林允兒旁邊那個蒙著面紗的纖弱女子所吸引。
一裘錦織黑袍，袖口有黯金刺繡，紋路壓著紋路，一圈連著一圈。
一頭黑髮未束，由其落至肩下，面帶白紗，獨一雙眸子寒徹心骨。
渾身上下都是難以掩蓋的冷漠氣質，雖然只露出了一雙眼睛，也已經讓人覺得遍體生寒了。
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人，權侑莉很快從震驚中恢復過來，行禮，微微一笑道，“參見鄭皇后。”
鄭秀妍聞言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，面紗後的臉，看不出任何表情。
“權將軍，真是花心啊…看到更漂亮的皇后娘娘，就不理允兒了呢~~~”
此言一出，不光是對面的權侑莉，就連城上觀戰的三個人，也忍不住一陣惡寒，都說南朝第一女將林允兒行事乖張，如今看來當真不是空穴來風啊。
“林將軍還真是幽默……”權侑莉淡定的瞪她一眼，她對於林允兒不分時間地點，都能撒嬌的本事，已經司空見慣了。
林允兒“嘻嘻”笑了兩聲，對於權侑莉挖苦的語氣，毫不介意，輕輕轉了轉手裡的流星槍，扭頭看看旁邊鄭秀妍的眼色。
感受到林允兒投來的目光，鄭秀妍輕輕點了點頭，眼睛裡依舊是一片漠然。
長風起，鳳凰舞，天下誰主。北朝第一代女帝，可不像傳說中那麼疾言厲色的啊。
權侑莉也向城上看去，一下子就對上了徐賢溫和的目光和素雅的笑容，心下了然，右手握劍，在馬屁股上一拍。
“駕！”
對峙的兩人，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開口，點點火光閃過，眨眼間，劍槍已然交鋒了一個回合。
“美英，你看誰的勝算比較大？”徐賢的心情似乎不錯，目光在纏鬥的兩人和鄭秀妍之間不停徘徊。
雖然行軍打仗，黃美英是一竅不通，但若單說武功，她可是比權侑莉高出不少。一雙龍鳳扇，使得出神入化不說，獨門暗器“梅花袖箭”，更稱得上是彈無虛發。
黃美英摸摸瘦肖的下巴，思考了一回答道，“一半一半。”
南朝自古重視長兵器，而北朝多以修煉短兵器為主，所謂“一寸長一寸強，一寸短一寸險”，就是兩種兵器各有千秋。真正的高手過招，不會指望利用兵器克敵，可在戰場上，似乎長兵器更加有利一些。
不過林允兒雖然占了一點便宜，而且槍法精妙，可大約是年紀還小的緣故，內力一看就不夠渾厚，很多招式的威力，發揮不出來。
徐賢似乎對黃美英的答案，採取了默認的態度，不再說話，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從始至終，動都不動的鄭秀妍，吸引了過去。
果然是特別的人呢。雖然對真面目很是好奇，可一國國母怎麼也是不能隨意露臉的。
場中的兩人，打的精疲力竭，尤其是內力不足的林允兒，當先調轉馬頭，沖回大軍裡。
“殺！”林允兒的流星槍“唰”的向前一指，早已蓄勢待發的南朝大軍，馬上朝城門沖了過去。
權侑莉也不覺驚愕，獨自斬殺了幾個人後，右手握著的精鋼劍，朝天一指，身後大軍便盡數湧出。
一時間，喊殺聲震耳欲聾。
站在城上的徐賢，突然凝眸，黃美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，卻是鄭秀妍接過了身旁侍衛的弓箭。
權侑莉暗道一聲不好，還沒來得及出聲提醒，鄭秀妍已然三箭齊發，將圍著林允兒的士兵們，輕鬆擊退。
“這跟暗算有什麼區別？！”遵循江湖規矩習慣了的黃美英，顯然對這種做法非常不齒，說話間，幾枚梅花袖箭，便朝著鄭秀妍飛去。
速度之快，讓離得最近的徐賢，都來不及反應。
可惜城牆實在太高，兩人之間距離太遠，袖箭在半路就因為後勁不足，而落在了地上。
“真是豈有此理！”黃美英氣的不輕，口中很是不服。
徐賢似乎能感覺到一道冰冷的目光直射過來，凍得她後背發寒。
鄭秀妍淡淡看了一眼城牆上站著的兩個人，對著身後的士兵道，“再拿箭來。”聲音不急不緩，卻似二月飛雪，字字透著股冷意，驀地讓周圍的人都打了個寒戰。
再次拉弓引箭，這次的箭頭，卻是直指黃美英。
“嗖”的一聲破空之聲，箭尖在離黃美英不足一米的地方墜落。
向來以高手自居的黃美英，自然咽不下這口氣，取出腰間的龍鳳扇，足尖輕點，粉色的長毛披風，隨風鼓起，沿著城牆一路向下，飛身穩穩落在權侑莉身旁。
“黃美英！你不要胡鬧！皇上的安危最重要！”權侑莉顯然被突然出現在身邊的黃美英嚇了一跳，鄭秀妍的箭術，確實高超，她可不敢保證她不會直接把徐賢從城牆上射下來。
“哼！”黃美英冷哼一聲，龍鳳扇幾個迴旋，便將圍著的士兵盡數斬殺，“我倒要會會這個厲害的皇后！”
“美英不要胡鬧！”徐賢站在城牆上，氣的直跳腳，鄭秀妍的目光，似乎牢牢的黏在她身上，“不可傷她！”
若是南朝皇后被她的貼身侍衛所傷，估計兩國和平的事情，這輩子是不用想了。
眼見黃美英殺氣洶洶的朝自己沖來，鄭秀妍自然不會坐以待斃，引弓連發數箭，可惜都被黃美英用龍鳳扇一一擋下。
殺招已出的黃美英，突然聽到徐賢的喊話，龍鳳扇淩空一變，斂去殺氣，微微一挑，便將鄭秀妍的面紗挑落。
場上形勢瞬間變化，林允兒無心戀戰，把權侑莉逼退幾步，飛快御馬，朝鄭秀妍奔去。
見到鄭秀妍容顏的黃美英，不由倒吸一口冷氣，眼前這人的面容，用傾國傾城來形容，一點也不為過。
白衣如雪，風神如玉，清冷如霜，用睥睨天下般的神情，俯視著所有人。
面紗落下的那一刻，便是徐賢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。
對她唯有驚鴻一瞥，卻窺見了一種平淡致遠的處世態度，淡罷，絕不為萬物所主宰，我獨逍遙於濯濁之外，蟬蛻去拖累，只願抱明月而長終。
那一瞥間，似是生命裡最初的熙光，好像真的會有一個人，讓她抬眼瞬間，世道皆黯然。
沉寂二十幾年年未曾動盪的心，突然起了小小的波瀾，終於能理解那句在南朝傳遍大街小巷的詩句——寧負蒼生淚，不負傾城笑。
那張魅惑到極致的臉，便是同為女人的自己，也忍不住心動不已。
兩國大軍對陣，駿馬奔馳，金盔衛甲，還有兩個立馬橫刀的英武女子。在她露出容貌的那一刹那，全都化作背景。像是孑然一身的孤傲貓咪，亦或是孤芳自賞的藍色妖姬，優雅卻不失妖媚。
一片寂靜，不知道是為了黃美英突兀的行為，還是初見這張絕麗容顏的驚豔。
“你是何人？！”林允兒手中的流星槍直指向黃美英的咽喉，似乎只待鄭秀妍一聲令下，便要取其人頭。
黃美英不著痕跡的施展輕功，避開流星槍的攻擊範圍，而後擺出一副純良無害的表情來，笑嘻嘻的回答她，“我是北朝羽林軍總管，姓黃，名美英，字帕尼。”
“為何辱我南朝國母？！”林允兒氣結，這人怎麼比自己還無賴。
黃美英還沒來及再次答話，眾人的目光，就被再次開啟的城門，吸引了過去。
純白色的寶馬，邁著優雅的步伐，從容的走出來，馬上的人兒紅衣翩躚，白綾束腰，秋水為神，長眉入鬢，笑容溫和，卻又甜美。
權侑莉連忙策馬，奔到徐賢身邊，語氣有些慌張，“皇上，您怎麼出來了？”
徐賢咧開嘴沖她笑笑，示意她不必擔心，而後抬頭沖著對面那仿佛塵世仙子一般遺世獨立的人兒高聲道，“朕是特意來給鄭皇后賠不是的。”
“你你你…你就是徐賢？！”林允兒瞪大眼，不可思議的看著那個看上去年紀輕輕的女人，她竟然就是那個傳奇女帝徐賢？！
“呀！林允兒！不許直呼皇上名諱！”權侑莉護犢子一般把徐賢藏在身後。
林允兒清亮的眸子閃了閃，“權將軍，你也知道講禮貌嗎？”
一直沒有表情的鄭秀妍聞言，突然勾了一下唇角，不由對這個十年來，只聞其名、未見其人的傢伙，打量起來。
雙目湛湛有神，修眉端鼻，櫻桃小口，頰邊微現梨渦，秀美無倫。雖然容色絕麗，卻掩不住容顏中的稚氣，膚色晶瑩，柔美如玉，膚色奇白，眼睛中卻隱隱有海水之藍意。
乍一看，真的會誤以為是個可愛的孩子。
徐賢見鄭秀妍一直盯著自己，逕自策馬前行到黃美英身邊，與她面對面站著。
倒是黃美英，很自覺的爬上了跟來的權侑莉的馬，左手緊緊抓著她的衣角。
然而自始至終，徐賢臉上永遠帶著柔和的笑意，跟面無表情的鄭秀妍形成了強烈的對比。
同樣是美，一個如玉，溫潤親切到讓人無法自拔，一個如鑽，耀眼奪目到讓人望而卻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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